来到西南之后,萧穆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将另一路大军放心地交给张和以及军中一众将领,自己则留在了西南当主帅。
萧穆过来的消息没出几日便在西南传开,起初只是民间传言,直到在战场上看到这位传闻中的淮南王的时候,朱珲不可抑止地惊了几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爷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更为重要的主战场,转而跑来西南当这个“可有可无”的主帅?
更加想不通,听了那些流言之后,他居然还能忍得住?这天下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戴了绿帽子之后还弄得人尽皆知,更是在百姓中成了笑谈?
而打起仗来本就如虎狼一样的淮南军,在真正的主帅来到坐镇之后,则变成了发疯的虎狼。一到战场之上,仿佛都要豁出命一般向前冲。
而本就被打怕了的西南兵将,在敌人势不可挡的攻势下,更是如同一盘散沙。每一战,都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儿。
萧穆来到淮南之后有些“耽于享乐”,不再像以前一样每日在军营中何将士们同吃同住,而是一有时间就往王妃所在的驿馆中跑。
当然,这个“驿馆”并不特指某一处驿馆。随着淮南军不断进发,顾蓁要接手的地盘和百姓也越来越多。所以她的住处,是随着淮南军大营的移动而不断改变的。
不只是她,被顾九陆续派过来的卢兆儒等一众官员,来到西南之后也当真是忙的“脚不沾地”。终日奔波于各处,这几个月的行程,成功地超越了经商的雁翎。
当然,雁翎这几个月也比从前更加忙碌。为了救活已经瘫痪的西南、尽快将瘟疫留下的尾巴斩断,,大批的银钱物资需要调往这里。
除此之外,她还在设法吸引梁地以及各地的商贾过来,将生意带到这片因为连年战火已经荒芜的土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有这里的市场重新建立起来,西南方的这片大地以及这片大地上不幸的生灵,才能真正繁衍下去。
再者,从前和顾蕴两人一同打理的生意,在后者突然没了踪迹的这些时间里,也全部压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总之,从古梁来到西南的这群人,没有一个是轻松的。流言初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恨不得亲手扛起刀枪上到战场之上杀几个敌军泄愤。但是后来,已经没有人有精力腾出耳朵去听这些荒谬的言论了。
顾蓁也问过萧穆,打算何时离开。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将此处肃清之后。”将西南大地上的毒瘤彻底肃清之后,自然会离开,带着他的妻子一起。
萧穆来到西南一个月,淮南和北朝联军势如破竹再下敌军十二城。紧接着,一个从建宁城传出的消息同时惊动了两方对战的兵马——建宁城守将王施殒命。
所有的传言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众说纷纭。对于王施的死讯,毒杀、射杀、绞杀等各个版本都有,更荒谬的是有人猜测是自杀。死因也不一而同,被仇家寻仇和被政敌设计都有人传也都有人信。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朱群麾下权力仅次于朱珲的大将军王施,确实已经死了。
而镇守建宁城的主将,换成了顾宽。大多数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和名不见经传联系到一处。但是稍一打听便能知晓,这哪里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小人物。人家出身武陵顾氏,是明王妃朱明莲嫡亲的表兄。
顾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宇文愈讨论如何找出顾际棠的踪迹,闻言发出一声嗤笑。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在此潜伏了半年之久却没能查到顾际棠的下落,没想到不过时隔几日却分别得知这父子二人皆在建宁城。
“让顾宽接替王施,朱明莲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顾蕴哂笑。
“应当是无奈之举。”宇文愈道:“这天下没有几个势力像淮南王府一样得天独厚,文臣武将英才辈出,根本无需担心无将可用。”
“朱群手下的将领青黄不接,一个得用的老将凋零之后想要再选一个顶上不是容易的事。瘸子里面挑将军,顾宽应当是眼前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他背后有顾际棠,他们父子二人应当是当下能派上用场的人当中最得朱明莲信任的了。后面这句话宇文愈没有明言,顾蕴每次听到顾际棠的名字都要有半日面色不虞。
“王施的死……”宇文愈道:“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幕后有人操控。”
“你觉得,是谁杀了他?”顾蕴自然也能看出其中异常,一个手握数万大军的将领,居然忽然被人毒杀在饭局上。这人死的,也太过轻率了些。
他们身在建宁城,知道的情形自然比外面那些只听传言的人要具体明白。王施是被人毒死的,就倒在了和同僚宴饮的酒席之上。
明王朱群大怒,立刻派人彻查。但是查了几日,也没能查出任何头绪。被无辜牵连的人倒是不少,当日和王施坐在一处的几个官员及其家眷,全部下了牢狱。
“我觉得,”宇文愈直接回答道:“是你姐姐,要么就是你姐夫。”
未待顾蕴开口,他又补充道:“当然,不可能是他们亲自动手。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背后一定少不了他们两个或者其中一人的手笔。”
“至于是谁下的手,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左臂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端茶拿书也不会再有痛感,伸手替顾蕴添满空了的茶杯,然后又放下茶壶拿起自己的杯子递到唇畔,“谁知道哪个呆子,不明就里地成了那二人手中的枪。”
已值盛夏,两人为了避暑,所处的是一处四面环荫建在水上的凉亭。北朝魏王奢靡惯了,连隐匿敌后都要遵循“反其道而行之”的法则。别人都要谨慎小心不露踪迹,他偏要挥金如土一掷千金。仿佛要昭告天下他来了建宁。
之前的小院不管有没有被发觉都不能再用了,现在的落脚之所是宇文愈选的。处在建宁城寸土寸金的富人区,是一座算不上富丽堂皇却也规格不小的宅院。
三进三出的院子再加上一座连着后山的花园,建在水上的凉亭便处在花园之中。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灌满了人工挖掘的湖泊。
说是凉亭不如说是一座水阁,建在湖心的亭子足有三间房屋宽敞,看书、饮茶、听琴、会友皆可在其中。和亭子相连的是同样建在水上的九曲回廊,尽头连接着繁花争艳的陆地。
一阵清凉的湖风吹来,将本就已经晾凉的清茗吹得更凉一些。顾蕴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于宇文愈的分析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