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风带着人一路赶到余庆胡同,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忽地停下了脚步,一股巨大的惊慌如巨浪般袭来。城门处烽火燃起,整个建康城都处在一片混乱当中。街道之上即使看不到慌忙奔走的人群,也是一片狼藉。
可是眼前的这条胡同却异常整洁和安静,家家大门紧闭,户户寂静无声。就像是寻常日子的清晨,因为时辰尚早所以每户人家都还在睡梦当中。
洛行风压下慌乱的心绪,瞬间加快了前行的脚步,向着第三户人家疾奔而去。余庆胡同第三户住宅的大门和周围其他人家一样,也紧紧关闭着。洛行风直接放弃上前扣门,向着旁边的围墙冲过去。在一丈多高的围墙中间借力一蹬,整个人就越过围墙翻入了院中。
和外面一样,整个院子也安静的有些诡异。洛行风脚步不停,直接冲向二进院子,朝主厅跑过去。推开主厅大门的瞬间,他心中的担忧得到了验证。
他又接连推开旁边数间房屋的门,每间房屋都干净整洁,并且安静到无一不昭示着这座院子已经人去楼空。
“将军。”此时后面的人也全部进了院中,来到了洛行风身后。
“去拱月楼!快!”洛行风又旋风一般冲出去。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人此时也意识到应该是出了不小的变故,他们洛将军虽然平日里没有正形,但是如此惊慌的模样却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现。
三条大街连成的红粉巷中的生活跟其他地方截然相反,最热闹的时候总是在深夜,而本该一片喧闹的白日这里却又异常安静。
今日亦是如此,醉生梦死的人都是昨夜来到这里的,那时候安州的大军还未兵临城下。因为距离正在交战的城门很远,红粉巷似乎还没有被兵荒马乱的气氛波及到。如今整个城中乱成一片,唯有着一隅像是远离战火的乐土。
从街头一路过来,洛行风反而被这幅“异常”的景象略略安抚了些许。拱月楼没有出事,是否证明王妃也安然无恙,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才临时决定离开了余庆胡同。
可是他的定论下的早了,他看见红粉巷还是一片声色犬马的奢靡气,就妄自认定拱月楼也没有出事。可是当赶到最里面的那条大街的尽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写着拱月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之下那醒目甚至刺眼的封条。
拱月楼被封了!
洛行风一脚踹开旁边一家青楼的大门,其中的人被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几个。洛行风在眼前的一群人中扫视,伸手抓过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这……这位公子,有……有话好……好说。”被抓住的男人将洛行风等人当成了闯进城中的土匪,颤抖着身体不住求饶。
“拱月楼是怎么回事?”洛行风问道:“为何会被封?楼中的人都去了何处?”
“两日……两日前被禁军封的。”如实回答问题是男人本能的反应,“说是……说是拱月楼里藏着反贼,禁军统领两日前亲自带兵抓走了楼内所有的人,然……然后就把楼给封了。”
“所有人都被抓走了?”洛行风心中大骇,手劲儿便不自觉地加大。
“公……公子,饶……命……”男人的面庞瞬间变的青紫,四肢不停地挥舞。
洛行风意识到之后,松手将人放开。沉声道:“说。”
跌坐在地上的人不敢犹豫,稍微缓过劲儿来之后便立即回答道:“是……是,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带走了。从寻娘到负责洒扫的婢女,还有当时在楼中的客人,全部都被带走了。”
“人被带去了何处?”洛行风接着问道。
“这个小的真的不……不知道呀。”地上的男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这些闯进来的人怕不是什么土匪。他们一进来就在打听拱月楼的事情,这是和他们一样反贼啊。
……
刑部牢房。
从近几年开始,朝廷六部当中最忙的便属刑部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案件和犯人,刑部大牢中每一日都不缺重刑之下的惨叫连连。悬挂于墙壁之上的上百件刑具,无一不是血迹斑斑。有些时常动用的,仿佛内里都浸满了血液。挂在墙上之后会不停地有血珠落下。
但是昨日还热闹无比的牢房,今天却异常寂静,甚至连一个过来巡查的狱卒都没有。被关在其中的众多人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仅仅是因为没有听见惨叫而生出了片刻的侥幸。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光线最暗,猛一进来甚至看不清周遭事物。房中的稻草被人整齐地铺放在一起,上面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人。
这是一名成年男子,若是细细辨认,还能认出这是一位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男子身上穿的也是价值不菲的锦缎衣衫,只不过此时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本身因为失血过多而退去血色的脸,从昨日后半夜开始却出现异常的潮红,到了现在已经烫的吓人。
男子的身边跪坐着一名美艳女子,若是常去拱月楼的人便能认出,她身上穿的是拱月楼的婢女装扮。
“冷……冷……”男子熟睡中喃喃出声道,同时身子开始不住发抖。
旁边的女子熟练地将男子的身子扶起来,抱进自己怀中。从昨夜开始,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数次。
“小姐很快就会过来救我们了。”女子轻声道:“出去了咱们就去找大夫,看过大夫之后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这一男一女是被禁军从拱月楼中一起抓进来的,女子名叫芙蕖,是拱月楼楼主的贴身婢女。而此时被她抱着的男子,则算是刑部尚书的老熟人——已经辞官归乡的前任礼部尚书何文颂的二公子,何峮。
何文颂忽生重病,不得不告老归乡,何府早在一月之前便举家搬离建康。但是这位何二公子,却还留在建康,并且还成了拱月楼那位神秘无比的楼主。
禁军将人送进来之后,审讯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刑部。何峮进来之后受了一整日的刑,结束之后是被人拖着扔牢房的。
亏得何家三个曾经身在仕途的男人都本着“与人为善”的为人处世之道,和朝中一众官员都没有交过恶。刑部尚书出于往日的“交情”,将何峮贴身伺候的婢女带到了这间牢房照顾伤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