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解药拿出来。”顾蓁对郑亭说道。
后者没有回应,也不曾有动作。
“离芷。”顾蓁并未回头,轻声喊了一句。
后者会意,手臂蓄力,将手中的麻绳向后拉去。棣棠脖颈处原本就紧贴着肌肤的绳子瞬间收紧,微微陷进了皮肉中。
“住手!”郑亭大惊之下,手臂伸向前方。
“解药。”顾蓁语气加重。
“先生!”未带郑亭回答,又一声惊呼传来。是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萧允,此时也来到了郑亭身侧。
“顾蓁,你想作甚?”萧允的惊慌,并非演出来的。
“解药。”顾蓁并不理会萧允,而是仍旧盯着郑亭,再次开口道。
郑亭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你先将主子放开。”郑亭拿着瓷瓶,对顾蓁道。套在棣棠脖颈处的绳子虽然没有紧到窒息的地步,但是已经开始对呼吸产生阻碍。郑亭和顾蓁二人对峙期间,昏迷中的棣棠已经因为呼吸不畅而面色泛红。
顾蓁抬手,离芷随即动手将棣棠脖颈处的绳子放松些许。
郑亭将瓷瓶递出去,但是因为她身在马车之下,和顾蓁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顾蓁想要拿到瓷瓶,要么自己走出车厢,要么便是允许郑亭靠近过来。
郑亭要上前,再次被顾蓁出声阻住。
“让她送过来。”顾蓁指着萧允道。
郑亭无奈,只能将瓷瓶转交给萧允。
萧允拿着瓷瓶来到车厢门前,将瓷瓶递向顾蓁。视线却是一直逡巡在棣棠身上,上下左右看了数个来回。后者完全没有中毒的症状,更像是陷入了沉睡。若非那根圈在脖子上的麻绳,任谁看了也不会察觉出端倪。
“公主请尽快下去。”顾蓁开口道。
“你……”萧允忧怒交加,却在顾蓁扫向棣棠的眼神之下颓然落败。
“这里面的解药最好是真的。”顾蓁看向郑亭,道:“毕竟你也不想拿着棣棠的命来开玩笑,对吗?”
后者早已经脸色铁青,此时再怒上加怒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了。
顾蓁看见对方的反应之后,对于解药的真假有了判定。但是并未急着服用,而是收入袖中。然后抬头对棣棠道:“让你们的人让路。”
“放了主子。”
顾蓁没有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用意明显的眼神——你觉得可能吗?
但是郑亭也决计不会让步,他受顾蓁的钳制,便是因为棣棠的命在她们主仆手中。他最终的目的便是保住棣棠的命,而若是将棣棠交到了顾蓁手中,结果如何恐怕都不需要思虑。
顾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皱了皱眉,退让一步将选择权交到对方手中。道:“那你说,要如何才能放我们离去。”
“当然,放了棣棠也是不可能的。”她补充道。
……
最终,双方各自退让一步。原本坐着三个人的马车又多上了两个人,顾蓁、离芷、棣棠以及萧允坐在车厢中,郑亭则接替了赶车人的位置。五个人连同一辆马车,在后方五十人的注视下,沿着来时的路行去,很快没有了踪影。
……
北朝。皇宫。
宇文愈陪同幼帝在前厅读圣贤书,后面的寝房之中,双十年华的大魏太后沈骆由贴身女官陪同坐在一张软榻之上,看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小厮”走入房中。
“顾蕴拜见太后娘娘。”顾蕴停在了一个不近不远,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位置。抬头看向对面年轻的太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士族礼节。
“顾二小姐免礼。”沈骆面相柔和,气质温婉。声音却没有多少女儿家的细软,而是带着一股清朗。她说话的同时,身旁的女官已经来到顾蓁身旁,伸手将其扶起。
“顾二小姐请坐。”软榻的中间放置有一张小桌案,沈骆指着桌案另一侧对着顾蕴道。
“多谢太后娘娘。”顾蕴谢过,然后从容落座。
“太傅说二小姐寻哀家有事相商,”沈骆主动开口问道:“不只是何事?”
“确实有一些事情,”顾蕴回答地直接了当:“需要和太后合作,方能成事。”
“而且事成之后,太后和陛下获益更多。”
听见顾蕴的用词,沈骆的眼睫动了动。淮南王妃的嫡妹、顾氏长房的二小姐,果真不负已故顾公的血脉。顾蕴知道,儿子便是她的全部。所以谈判伊始,便牵出了元启。
但是不知是因为过于出众且具有迷惑性的外貌,还是她的谈判技巧太过高超。本该让人感觉带有威胁引诱意味的话,此时从她口中说出却没有让沈骆觉得不舒服。
于是沈骆略带俏皮地眨了眨眼,示意对方继续说。
“宇文愈没有称帝的打算。”顾蕴却忽然像是转了话题,看着沈骆极为认真的说道。
“顾小姐此话何意?”年轻的太后一脸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何突发此言。
可是顾蕴明白,对方听懂了。就像沈骆看她的感受,顾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外貌更加具有迷惑性。
她从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机和算计,对方却在深宫生活了几年之后,面上仍旧时现少女的单纯。
“但是郑家主不会。”顾蕴继续道:“他所谋为何,想必太后娘娘比顾蕴清楚。”
“哦?”沈骆神情不变,看着顾蕴道:“顾二小姐有何高见。”
“没有什么高见。”顾蕴道:“只是想跟娘娘分享一下顾蕴面对威胁时的态度。”
沈骆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顾蕴是个商人,多年的经历让我谨记,商场如战场。对于会威胁到自己的对手,若因为手下留情而不能一击即败,最后吃亏的就肯定会是自己。”
“还有便是,那些看上去遥不可及的人,也并非无懈可击。而只有将他们从神坛上拉下来,自己才有可能取而代之。”
“这是在商场上,即使有再多的敌手仇家,他们所威胁的,也不过是我的钱财。说白了,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可是当这个‘战场’挪到其他地方的时候,一旦输了,所要付出的便不止是银钱了。”
“这个道理,想必太后比顾蕴更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