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狠了。
她是心里有大爱的人,她对普通百姓都那么好,又怎么舍得爱自己的那个人受到伤害呢。
她明知道继续躲避隐瞒下去,古月最终还是能够受到伤害的,可是她想,那又怎么样呢?
能够晚一点受到伤害,便晚一点受到伤害吧。
倘若余生让他痛苦中过活一辈子,那么不如在明白痛苦之前多得到一些开心。
墨邪有些心累。
她躲着古月,古月躲着阿律朵,三个人都以这样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
不过十数日,便到了王庭,她有些松了一口气,可是转念一想,不过回到王庭之后,她想隐瞒的事便会提上日程,这件事情到底是瞒不住多久,为了不影响军心,这件事情并没有在军中提及,可一旦回到王庭之后,为了显示和寒国盟约的重要性,必定会提出来的。
她犹豫是自己告诉古月,还是让古月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最后还是选择第二种,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古月。
至王庭,众将士接受封赏,轮到墨邪时,额外拿了一份诏书,古月眼中是惊喜,墨邪眼中是怅然。
“墨邪,必阇赤墨安之女,姿容艳美,身姿窈窕,幼习寒国之学,武功高强,性敏捷,于战场十二年,屡建奇功,特封为格格,墨家墨安封为都候,赏金万两,绸缎五百匹。十日后,自王都出嫁,嫁于寒国皇帝为妃子。与寒国永结秦晋之盟,两不相负。”
北漠侍者退下,寒国使者出现,拿了份诏书念了起来,只稍微改动了几个字罢了。
“墨邪,北漠王庭必阇赤大臣墨安之女,姿容艳美,身姿窈窕,幼习寒国之学,武功高强,性敏捷,于战场十二年,杀敌无数,行兵布阵之才上达圣听,我皇既决意与北漠重修于好,便愿以赏金十万两,绸缎千匹,珠宝数等及以粮草,聘为妃子,为明妃。从今而后,愿寒北两国永结秦晋之盟,两不相负。”
余下皆是私事,两国使者大臣互相交流处置,墨邪只需要安心等待嫁人就是。
她同古月匆匆一面,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拆散开去。
她被送回墨家,重兵把守,非但一直蚊子都飞不进来,她也别想离开半步,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既然同意了,便不会逃跑。
其实她被看守这一招,恐怕防的是古月吧。
她不会走,不代表古月不想带他走,古月对这个国家的归属感很少很少,事实上,可能是因为古月从小流浪到五六岁,从小便不相信自己一个人可以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因此从无归属感这种东西,几乎是墨安收留他之后,他才逐渐习惯停留下来,然而仅限于墨家。
换言之,古月只有在墨家才感觉到归宿。
古月不会在乎北漠王庭的人是生是死,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在乎墨邪的选择,只要墨邪说她想离开这里,他就会不惧艰难险阻的带墨邪离开。
他是一个很自以为是的人。
墨邪也不敢担保他会不会做出什么的事来,如此想来,北漠王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在府邸里生活的很好,阿爸阿妈却不这样想。
阿妈看着她,眼泪都出来了。
阿妈泪流满面:“我的女儿哦。”
墨安挥挥手让自己妻子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妻子关心女儿,可是关心对于这件事情毫无用处。
等妻子走后,他才坐下,缓声道:“这件事情怎么不回来商量一下?”
“商量了又能怎么样?难道离开这个国家吗?可是我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为这个国家拼了十多年,阿爸,说实话,我不舍得走,我也不愿意因为我的离去而招来祸端,连累一大片人。”墨邪思维清晰,这反而代表着她早已经下定决心,绝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那也不能让你以自己的婚事去为这个国家卖力呀。”墨安似乎想起了往事,抚膺长叹,“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这或许是我的命吧。”墨邪倒是很看的开,她道,“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大多时候身不由己。”
“你比我透彻。”
墨邪看着墨安头顶几缕白发,长叹道:“阿爸都已经老了,我怎么可能不长大呢?我如今二十来岁,如我这个年纪寻常人家的女子,孩子都可以说亲了,如今我要嫁出去了,阿爸应该高兴才是。”
墨安迟疑片刻:“那你也应该嫁给古月,而不是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然而这些世事,终究是由不得自己。”墨邪顿了顿,说道,“阿爸你也不用担心,其实最近几年和古月相处起来,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大对劲,也许我失去记忆的这些年里,我和古月并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亲密,也许我嫁给他也不一定幸福,既然如此的话,阿爸,请你告诉阿妈,不用为我担心。”
墨安闻言心里有些慌,他很多年都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情绪了。
他有些后悔。
他如果提前知道这些的话,他就不会阻拦自己女儿和那位皇帝的交流,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呢?当初,被抓为奴隶的人有朝一日还能返回都城,还能够从那些阴谋诡计中一步一步地踩着他人的尸骨踏上至尊之位。
在向那位皇帝借御医的时候,他也有过一丝后悔,可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
自己的女儿,不会愿意和他人共服侍一个夫君。
古月虽然为北漠五皇子,他却十分相信古月娶了自己女儿之后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而那位皇帝不一样,那位皇帝为了平衡各方面势力,娶了很多女孩子,那些女孩子年轻,漂亮,充满了活力。
即便自己女儿真的和那位皇帝心心相印,一旦入了后宫,那也不过是一匹被约束的狼。
而狼一旦被困住,那便只能成了狗,摇头摆尾,乞尾可怜的狗。
自己的女儿向来自傲,绝对不愿意这样,她只会如同草原上的花一样,一日一日的在那深宫当中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