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白洛薇还活着,从初婵的反应来看,白洛薇并没有被谁囚禁,那应该知道他们来了。
白洛薇明知道他们在找她,却不现身,的确很有可能是不想见赫连祁这个儿子了。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白洛薇同意让赫连祁把初婵带回苗疆,而她自己呢?
“她不愿现身,我们便找她出来,找到为止。”容嫣见赫连祁还是一副静默苍白的样子,抬手覆盖到赫连祁的手背上,“到时候她要是不肯原谅你,大不了你把用在哀家身上的苦肉计,用到她身上,她总会心软认你这个儿子的,摄政王,你振作起来……”
容嫣话没说完,一滴热泪忽然砸到自己的手背上,她心里惊讶,抬眸就对上了赫连祁泛红的眼。
“对不起。”
容嫣不明所以,“摄政王是想你母妃了吗?”
“这段时间通过司徒景行对我的治疗,我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赫连祁下了床榻,屈起双腿跪到容嫣面前,胳膊圈住容嫣的腰,他的脑袋埋于容嫣的小腹上,闷声沙哑道。
“我误会王妃了,你没有害我全家,你反而付出了右手筋脉尽断的代价,救了我母妃,我误会了你很多很多,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嫣嫣,你会原谅我吗?”
容嫣抬手抚着赫连祁的头,入眼就是他又生出来的华发,“没关系,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真相,哀家原谅你。”
她说着原谅,可她还是自称“哀家”,在提起白洛薇时,她没再喊过一声母妃,而是称“你的母妃”,还有她在幻象里看到的,如果全是真的,如果她相信了。
赫连祁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大块肉,又疼又空洞,还害怕惶恐,他越来越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嫣嫣的爱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好了。
现在不过是他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卑劣地纠缠着嫣嫣。
他以为他能修补好破了的镜子,但实际上,不管他怎么努力,这镜子好像越来越碎了。
*
深夜,苗疆王的寝宫里。
乌孤亭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手里正翻着一本书卷看,是大祁的相关书籍。
他是土生土长的苗疆人,却在后来因为白洛薇,他学来了大祁包括语言、文化,礼仪饮食类的种种,在穿着打扮上也是大祁的风格。
有时候要不是那张异域风情的脸,族人都要以为他是大祁人了。
在白洛薇离开后,一直戴着面纱假扮白洛薇的婢女,琥珀服侍在一旁,她是当时乌孤亭特意给白洛薇找来的大祁婢女之一,还有一个婢女采青让乌孤亭设局送到了乌潮崖手上,也就是乌潮崖抓的那个假的白洛薇。
采青是用上妆的方式简单易容的,而萧南惜只在那年去大祁时,在宫宴上远远地见到了白洛薇,她并不熟悉白洛薇。
乌潮涯更不用提了,见都没见过白洛薇,所以当他让长得跟赫连祁很像的初婵出现时,萧南惜和乌潮涯以为易容的采青就是白洛薇。
他们抓了采青,绑了初婵去大祁。
乌孤亭让圣女月鸢跟着去了,月鸢,一直都是他的人,在大祁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授意的。
乌潮涯以为自己韬光养晦多年,一定能找他报血海深仇,但乌潮涯跟他斗,还是太嫩太嫩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乌孤亭翻着书卷的动作顿住,淡声问了琥珀一句,“圣女回来了吗?”
琥珀就知道王上会问起,早在暗中监视月鸢的行踪了,恭敬地应,“回来了,王上要召见她吗?”
召见?他跪地求都求不来祖宗见他一面,随她吧,乌孤亭问:“查清楚是谁指使了采青对大祁摄政王下手吗?”
琥珀面上有些犹豫,在乌孤亭的视线扫向她时,她才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乌孤亭的脸色沉了沉,放下书卷,修长的身躯站起来,吩咐了琥珀一句,“三日后你还是要假扮王后,出现在孤迎侧妃的仪式上。”
这几年像这种重要场合,都是琥珀假扮王后白洛薇出席的。
她一直覆着面纱,早就学来了白洛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而身为王后,朝臣和族人们并不能靠近、审视,所以几年过去了,知道真正的王后已经不在的人屈指可数。
琥珀行了礼,“是。”
乌孤亭没再让琥珀跟着,一人走向寝卧,那里挂着一幅画像。
他站在画像前看了很久很久,抬起手要触碰,却在指尖摸到画中白洛薇的眉眼时,蓦地缩了回来。
乌孤亭去了另外一个寝卧。
那里有个女子缠绵病榻无法起身,乌孤亭坐过去,握了握女子有些冰凉的手,给放回被褥里,带了一丝温和询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孤亭,那个外族女子白洛薇已经不在了,你怎么不对外公布?你为什么不立我为王后?你是不是爱上了白洛薇?”女子脸色苍白,弱柳扶风,正是乌孤亭三日后要迎的侧妃乌孤媚。
烛火从背后照过来,乌孤亭肩背宽厚,在阴影中冷淡着一张俊脸,低沉的嗓音没有感情起伏,只说了一句,“不要想那么多。”
乌孤媚看了乌孤亭许久,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孤亭,我们歇息吧?你抱着我睡好吗?你好久没抱过我了,你要是嫌弃我身上有很重的药味的话……”
她话没说完,乌孤亭躺到了床榻的外侧,把乌孤媚搂入怀里,双眸是闭着的,眉心紧皱,淡声道:“睡吧。”
他没脱鞋,身上还穿着外袍,乌孤媚掀开被褥盖到了乌孤亭的身上,脸靠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一种很冷冽的淡香。
乌孤媚的手在被褥下从乌孤亭的胸膛,隔着衣衫撩拨,“孤亭,我的身子最近好些了,圣僧说可以行房了,只要你温柔一点。”
早在一年前,她就给乌孤亭种下了情蛊。
她是王室的公主,小时候所有人都欺负乌孤亭这个她父王收养的义子,唯有她这个姐姐拖着病弱的身体一次次护着乌孤亭。
乌孤亭从小就依赖喜欢她这个姐姐。
即便她嫁了旁人,他也筹谋多年,杀她丈夫儿女全族,把她抢了过来,接回苗疆。
她和乌孤亭是名义上的姐弟,乌孤亭弄了一个新的身份给她,瞒住所有人,要在三天后迎她为妃。
乌孤亭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自愿被她种下情蛊后,更爱她爱得不可自拔。
现在他的身体只渴望她,只能跟她欢好。
乌孤亭握住乌孤媚四处游走的手,始终没睁开眼,语气平缓,“等你完全好了。”
乌孤媚只得作罢,趴在乌孤亭怀里闭上眼,等乌孤亭以为她睡着了,离开后。
她喊来婢女,让婢女抱着她坐到轮椅上,推她去了乌孤亭的寝宫外。
她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喘息,压抑的,到后来越来越粗重强烈。
乌孤亭仰头微阖着碧绿色的双眸,在烛火中下颌线条流畅如刀刻,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发出低哑而性感的粗喘声。
他在很克制地释\/放,唯有最后一刻是畅快的,一张深邃冷淡的脸染着浅薄的欲色,对着白洛薇的那幅画像久久地失神。
乌孤媚冷笑,他是有需求的,被她种了情蛊,没碰她,不能召其他女人,一个人对着白洛薇的画像自度。
白洛薇都得被他恶心得从地底下爬起来吧。
这情蛊一旦种下了,却不跟施种者欢好,甚至抗拒情蛊去想另外一个女人,那么被施种者不仅会承受很大的痛苦和折磨,时间长了,还有性命之忧。
同为苗疆人,乌孤亭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她倒是要看看乌孤亭能坚持多长时间。
乌孤媚回去了。
乌孤亭对着画像坐了很久,到深夜时仍然没有歇息。
他起身穿了一件大氅,出了王宫,然后上马,一路驰骋去了那个终年弥漫着有毒的瘴气的林子。
这个林子危险重重能致命,可它也能让人心里的执念,让人心里思念的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都是自己的臆想,是幻象,可这几年乌孤亭仍然每晚都会来这里,看着幻象里出现白洛薇,再看着她离开。
这是一次次的重逢相遇,恩爱甜蜜,也是一次次的失去……第二天护卫们找过来。
如往常一样,他们的王上气息奄奄,靠着树坐在地上,闭着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湿了一张冷淡深邃的脸。
*
容嫣一行人不是以使团的身份来苗疆的,因此并没有见苗疆的其他人,容嫣觉得要找白洛薇,还得从乌孤亭这里下手。
乌孤亭没限制他们,第二天容嫣便带着安平和初婵,在王宫各处走着,能进去的宫殿她都进去了。
偌大的王宫里除了护卫婢女们,就没其他什么人了,后宫的宫殿全是空的,容嫣问了跟随的婢女。
然后发现这里的婢女除了几个大祁人外,其他的都是苗族的,她们竟然都会说大祁语言,虽然不是很流利,但足以让容嫣听得懂了。
“回大祁太后娘娘,整个王宫里伺候的人都会大祁语言,是王上命令我们学的,学不好的都不能留在王宫里,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我们的王后是大祁女子。”
“王上自从登上王位以来,只娶了王后一人,并未立妃,也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所以这后宫的每处宫殿都是空的。”
族人只知道他们的王后是来自大祁,并不知道其过往、跟大祁摄政王的关系等,容嫣摸了摸一语不发跟在自己身侧的初婵的头,淡淡地跟婢女说着,“那看起来你们的王上很爱王后,听说你们的王后比王上大了十多岁,可见你们的王后有多貌美,怕是手段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