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春芽和蔷薇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都变了。
“快去,这是命令!”
穆清朝的脸色沉肃,语色严厉,带着上位者不可置喙的威严。
纵然春芽和蔷薇与她打小一块儿长大,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不敢不从。
春芽硬着头皮打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冷风便带着霜雪涌了进来,屋子里的温度骤降。
“太后这是在干什么呀?”春芽眼中含着泪:”您身上的风寒还没好呢,这么糟践自己,可是不要命了?”
穆清朝一只手攥着蔷薇给她换上的薄被,只觉得冷得牙齿打颤。
她却笑:“哀家这么做,就是为了活命。”
其实也不怪春芽她们着急,这里是古代,连青霉素都没有的古代,一个风寒都是要人性命的,更何况是像她这么来来回回折腾?
可是她们又哪里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境地,远比风寒要凶险得多。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没有背景没有权势,她只有她自己,想要在这后宫中活下去,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那就只能舍得下一身剐,生生为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
“听说,自从先帝驾崩,太后就病倒了,到如今都还没好呢。”
“这还真是奇了,起初太医来瞧说只是简单受了风寒,可是这么多天了,那么多的药往朝云殿送去,却跟泥牛入海似的,半点用处都没有。”
“听闻啊,是先帝在下头舍不得太后,想要带她走呢,太后从前便受宠,先帝爷就算是到了下头还放不下呢。”
宫墙下,几个粗使的宫婢手上托着东西,一边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嘴上还压低了声音窃窃地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宫婢听到这话,脸上闪烁一丝畏惧神色。
“宁姐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可不是我乱说的,各宫都传遍了,连陛下都着急了,说是要请钦天监来看呢。”
“陛下?”那年纪小的小丫头纵然心里害怕,但到底压不住好奇问道:“陛下和太后又不是真母子,何至于这般着急?”
“那是咱们陛下重孝道。”旁边另外一个宫婢道。
“虽说如今朝云殿那位与陛下并无情分,但是毕竟是先帝的旨意。
陛下在前朝都说了,这母子情分是先帝给的,他不敢忤逆,如今先帝已经不在了,那他往后便将朝云殿那位当作自己的亲生母妃一般。”
“可……”
可是陛下尊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女子为母妃,怎么总让人觉得别扭得很?
小宫婢胆子小,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又换了一个话题问:“可是那钦天监真的能看出什么吗?”
“谁知道呢?约莫明日就知道结果了。”
第二日,钦天监还真看出一些东西来了。
原来太后病倒不是在先帝驾崩后,是有人搬进了后宫之后。
太后,与人犯冲了。
听闻昨夜有七煞星动,红光蔽月,是有煞星降世,所以直冲对宫,太后娘娘凶星临对,且先帝驾崩,朝云殿阴盛阳衰,自然抵挡不住,病了下去。
末了,钦天监还说了一句“煞星凶猛,有撼动紫微之势,陛下得多加小心才是。”
这一句话,引得满朝哗然。
钟鸣作为首辅,文臣之首,自然最先问道:“那么,这位煞星究竟是谁?”
钦天监掐指一算:“朝云殿地处东南,它的对宫……玉霞宫……”
“玉……”
钟大人噎了一下:“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钦天监站在朝堂之上,双手握着牙牌,眼皮往上一翻,老神在在的模样:“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钟大人问下官,下官便将自己看到的如实相告罢了。
至于信是不信,那是钟大人的事。
抑或者,钟大人觉得自己可观天相,也可以自己去看。”
“你……”
这个年头,会观天相的人凤毛麟角,是哪方势力都想招入麾下的幕僚,是皇帝都要敬重几分的稀才。
钦天监这般说话自有他傲慢的理由,也断定钟大人绝没有这样的本事,几句话堵得钟大人胸口发闷,他也无可奈何。
“行了。”座上的皇帝摆了摆手。
“那依爱卿看,此事可有解法?”他的目光看向钦天监。
“解法……倒也有。”钦天监答道。
“玉妃娘娘犯的是岁冲,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玉妃娘娘属虎,虎兔相逢,还未至年关便已如此厉害,来年恐国有大祸啊。
只要玉妃娘娘这一年,不出门便好。
臣再到玉霞宫略加布置,也就妨碍不到别人了。”
“陛下……”
钟大人听到这话忙站了出来:“这些不过是莫须有的事情,臣以为……”
“钟大人。”
可是钟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暮迟打断了。
“国之根本与令爱一年不能出门,孰轻孰重?”沈暮迟看着钟鸣问道。
钟鸣顿了一下。
这种事,还用想吗?
只听他道:“与国本比起来,玉妃娘娘之事,自然,不值一提。”
沈暮迟的神色稍缓:“如此,便是了,既然事关国本,那便不能轻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便封了玉霞宫,让玉妃禁足一年,一年后,一切如常。
朕以及南明百姓都会感念玉妃所做的牺牲。”
沈暮迟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钟鸣还能再说什么?
不过是禁足一年而已,这一年,吃穿用度也不会短了钟楚楚。
如今的钟楚楚十七岁,一年后也不过十八,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影响。
钟鸣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和他撕下脸来。
就算钟鸣不愿,文武百官也会相劝。
如沈暮迟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都敬重神佛,没有人愿意拿南明的命数来和一个女子的一年时光交换。
这个亏,钟鸣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钟鸣咬了咬牙,朝着沈暮迟跪了下来:“微臣代玉妃娘娘叩谢陛下隆恩。”
沈暮迟垂下眼眸,眼底下藏着看不清的神色,一拂衣袖,语调清冷道了一声:“若无本奏,那便下朝罢。”
沈暮迟起身,眼底有过一丝晦暗。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一日穆清朝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陛下不可逼得太急,只要一年,但是一年却可以做许多事情,足够陛下站稳脚跟。”
这是那一日,穆清朝跪在福临宫里说的话。
“急于求成只会让钟大人警觉,临阵反扑便不妙了,就这般钝刀子杀人,趁他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掌心才是上计。”
一切都如同穆清朝所料。
先让沈暮迟假作恩宠,料定钟家急着让自己女儿有孕,便不会在其他事上多做纠缠。
接着再病倒,引出钦天监的言论,让钟楚楚禁足一年,也是打定了主意钟家扶持沈暮迟上位耗费了大量心血,绝不会轻易撕破脸。
折损钟楚楚一年也好过再重新扶持一个皇帝吧。
穆清朝不仅对朝局一清二楚,对他人的所求所想了如指掌,还能洞察人心,把控人心……
这个女人,聪明得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