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问钰置若罔闻,继续道:
“王嬷嬷,是你和姐姐的乳母吧。她估计看到你作案过程,为避免林燃指认你,才杀了林燃。”
画影咬紧下唇。
“张舰、王嬷嬷对你倒是情深,愿为你放弃仕途,为你杀人,为你顶罪。”
“证据嘛……”
姜问钰一手抓住画影的手腕,一手扯开缠着的纱布,目光锁在手上的咬痕。
“林燃看见林屈死的时候,惊恐大叫,为了避免他发声,你用手捂住他,被咬伤了吧。”
“小儿顽劣,会咬人,有何稀奇的?!”画影大声辩驳。
“也是。”姜问钰松开手,缴械投降似地摊开双手,“那我没证据咯。”
她说话的口气听得画影一怔。
“物证张舰已经认下,人证也都死光了。”姜问钰说,“现今死无对证,我还能怎么说呢。”
画影的脸色依然没有一丝气色,但蹙紧的眉松了些。
姜问钰撩了撩稍乱的鬓发,笑道:“张舰和王嬷嬷对你好生真心,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仆人……”
画影猛地抬头:“什么仆人?!”
“啊,你不知道吗?就是一直跟在张舰身边的仆人。可惜他太急躁了。”
岂料,画影激动地站起来:“不是!不是!不是他!二郎是无辜的!他现在在哪里!?”
“想知道他如何,就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
画影呜咽道:“二郎救过我……”
他们的故事,姜问钰没兴趣。
她直接问:“你是如何拿到我的字迹,又是从何得知我会医术,我应当没有得罪过你。”
良久,画影只说:“我与你无冤无仇。”
那时候,林屈看见姜问钰,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
他若是知道她学医不久,没有任何声望,绝不会让她诊治的。
也许是画影跟林屈夸大姜问钰的医术。
抑或是画影跟林举提起,林举再跟林屈建议让她来看病。
但这些都不重要。
姜问钰道:“既然无冤无仇,为何会盯上我?”
“不是……”
画影掩面而泣,颤抖道:“上个月我回玲珑阁,有一个人给了我一封信,信里写了我姐姐是被林屈害死的。如果想报仇就按照信里内容做,那封毒药方就夹在信里。”
姜问钰:“谁给你的信,七爷吗?”
画影满眼血丝:“我不认识……”
姜问钰:“信呢?”
“烧了。”画影掏出一团东西给她,“只剩下这个了。”
姜问钰皱眉接过。
绢帕裹着的是一块奇光异彩,如拇指般大小,颜色血红的一块碎玉。
画影抓住她的裙摆,焦急问:“二郎呢?二郎现在在哪里?!”
姜问钰的目光回到画影身上了,冷漠道:“死了。”
死……了!!
画影烂泥一样委顿瘫在地,肩膀和脊背颤抖,眼泪如洪水泛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屈权势大,买贿官府,打点上下,我能怎么办……我没办法到衙门击鼓鸣冤,没办法替姐姐翻案……更没办法直接杀了林屈……”
姜问钰经过一遭,恻隐之心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事已半清,她将幕帷戴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久。
一个丫鬟跑进主堂,颤颤巍巍道:“夫…夫人,那位姑娘离开府了。”
闻言,画影手搭在丫鬟胳膊上,缓慢站直身,不再流泪的眼睛平静地眺望远处。
……
这几日,姜问钰遍布都城数一数二的玉石铺。
店主拿着放大镜研究片刻,神情慎重道:
“没见过……看来不是什么好玉。”
“姑娘,这玉都碎成这样了,看你可怜,我可以出一文钱,高价收了它。”
“谢谢,但不用。”姜问钰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后,她去了其他店铺,看完玉,都摇头说没见过。
问不个所以然,姜问钰欲打道回府。
路过一间门可罗雀的铺子时,一道男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针姑娘。”
姜问钰左右张望,并无他人。
她回过头,见器具铺浓眉大眼的掌柜正在挥手。
掌柜粗嗓道:“别看了,就是你,针姑娘!”
“……”
姜问钰跟他打过一次交道,那时和现在她都戴着面纱,没想到这他都能认出。
甭管是穷酸还是富贵,遇见先高谈阔论夸一顿。
掌柜高声赞道:“针姑娘,几天不见,你长高了!”
姜问钰:“……谢谢夸奖,今天不买东西。”
见她要走,掌柜忙道:
“你手上的那种玉,我见过!”
姜问钰犹疑望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走进了器具铺。
两人面对面坐在木椅上。
掌柜轻咳一声,道:“在下钟陵,这间铺子是我的。”
“你好。”
“玉可否拿出我看看?”钟陵问。
姜问钰停了停。
钟陵见她犹豫,信誓旦旦地道:“针姑娘放一百个心,钟某从不骗姑娘!”
“我不是真姑娘。”
“那是?”
姜问钰轻声道:“我是假姑娘。”
钟陵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名字!”
姜问钰思虑后,拿出锦帕包着的玉放在桌上。
钟陵收住笑,伸手要拿,却落了个空。
姜问钰往回推,面纱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
“掌柜的,先说好,我没有钱哦。”
她可没忘记,上次买银针,他先一劲夸她,后狮子大开口。
“钟某想瞧瞧这玉,不要姑娘的钱。”钟陵道。
姜问钰反其道而行之,微微一笑,缓声道:“看一眼,五两银子。”
奸商钟陵:“???”
这姑娘说话甜甜脆脆的,怎么是个抢钱的高手!
“针……贾姑娘,你不想知晓此玉的出处吗?”
姜问钰不语,那双水墨般的杏眼弯弯笑着。
钟陵忍痛还价:“五文钱。”
姜问钰压着玉的手往回挪了一点点。
钟陵:“…一两。”
姜问钰又挪了一点。
钟陵:“……三两,不能再多了!”
“多谢掌柜的好意,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姜问钰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钟陵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这么会做生意,忙不迭拍案。
“行!五两就五两!”
姜问钰这才松手。
钟陵隔着锦帕拿起玉,眯起眼,饶有兴趣地打量。
须臾,姜问钰大大方方望着他,道:“此物出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