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颂也不知长妄兄发什么疯。
近几日频繁跑到铁营,让众人群殴他。
打了半天,落了个小伤,矫情得要去看伤。
搞得不小心伤到他的武将分外惶恐不安,生怕掉脑袋。
萧元颂只能乐呵呵请铁营军将吃酒安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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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殊拎着从点心铺子买的点心糕糖来至竹溪院。
姜问钰起初还起身欢迎,到后来都懒得起来了,任由他自己找她。
谈殊走到书房,姜问钰正坐在软塌上看书,她看完后,想换一本,但不想起身,斜着身子,伸手够书架的书。手伸了半天,只碰到了书册的角。
谈殊忍不住勾了勾唇,大步走过去,抽出书,递给她。
“世子!”姜问钰笑盈盈喊道。
“给你送个好东西。”谈殊不紧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把吃的放在桌子后,拎起一个铁笼子,“寻鹰。”
姜问钰好奇道:“有什么用吗?”
她的鹰可以传信,他拿这个给她应当不是传信用的
“被训过了,你若是跟它说‘回家’,它便会回武侯府寻我。”谈殊道,“然后带着我去找你。”
姜问钰眨了眨眼,伸手轻轻碰了下鹰的翅膀,“这么神奇吗?”
谈殊说:“鸟皆有灵性,只要寻找对方法,用途比你所想的要多很多。”
姜问钰赞同地点了点头。
“它出门会跟着我吗?”她又问。
“自然。”谈殊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开笼子,寻鹰飞出,绕着姜问钰飞了一圈,直冲窗外,盘旋在竹溪院上空,最终隐秘于树木里。
姜问钰不由地露出赞叹的目光。
世子什么稀奇古怪的技能都有,还会训鸟。
谈殊说:“只要你想见我,它就会带我去找你。”
姜问钰:“我不想见你,你就不来找我了吗?”
忽然安静了下来。
姜问钰抬起眼,撞入他灼热的目光,她的水眸泛着莹莹光芒,对视着,不知为何,两人都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挪开了视线。
“你近日忙得如何?”谈殊后背靠在椅背,姿态懒散,随口问了句。
姜问钰拆开他带来的点心糕点,头也没抬道:“七七八八吧。都城扶天阁的人基本都明里暗里接触过了,有些冥顽不灵的,英英在处理。”
谈殊嗯了声,又随口问了她几句别的,姜问钰一一回答。
时值黄昏,暮霭渐起。
谈殊从姜问钰那里‘路过’回来,沈淮和萧元颂近日一个忙着在朝廷的争权漩涡里绕走,一个忙着请各位武将、维护战友情谊。
能调令北都三大禁军的虎符有两个,一个在皇帝那里,一个则在西北沙场的谈燕那里。
谈燕擅文而不擅武,谈殊一封家信前往,他没多问只说了可以。
在谈燕看来,他的胞弟虽桀骜不驯,但行事有理有分寸,无论做何决定,他亦支持。
秋日黄昏只有须臾,夕阳西沉,夜风在黑暗里涌动。
寒气透过窗隙,扑袭而来,将屋檐里的烛灯吹得明明灭灭。
姜问钰和石英离开都城,至郊外办事。
“有没有觉得最近顺利了很多。”过去的路途,姜问钰小声询问。
石英瞥她:“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感觉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姜问钰思索道,“争权者向来手段狠辣,斩草除根,不应该会如此平静。”
就在此时,忽然间人影晃动,道巷里窜出四人,前后两个,拦住她们,姜问钰和石英陡然停步,倒退了一步。
姜问钰啊了声,一脸无辜道:“我真的不是乌鸦嘴。”
蓦地里寒光乍过,姜问钰发出四枚银针,细微的铮铮碰撞,黑衣人拔刀格落。有两名中针倒地,她出手迅速,完全没有征兆,居然还有两人未中。
刀刃出鞘,在黑夜里冒出两声铮鸣。
黑衣人持刀上前,石英已拔剑右足原地竭力,左足跨前,起身闪避的同时,两剑刷刷而出。
刀锋出鞘,寒芒如水,在夜色里一闪,当头就朝姜问钰砍去,来势迅猛,姜问钰接着踏墙,跃身躲过,黑衣人注视着她,握刀的手倏然转动,极其灵活。
眨眼间,暗处又涌出了数十名黑衣人,紧着的是石英一声哨响,六名紫衣卫出现。
刀光剑影里,短箭矢来,姜问钰闪身躲过,却不防脖子一紧,身后一个黑衣人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殿下,我不想为难你,烦请跟我走一趟。”男子在她身后道。
“祝离枫派来的?”姜问钰冷静道,“想见我,让他自己滚过来。”
“王爷暂时无法亲自来见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无法来,还想见我。”姜问钰冷笑道,“他怎么不去死?”
“抱歉了,殿下。”话音落下的同时,姜问钰脚下一勾就要弄倒身后人,那人似有预料,轻松避开。
姜问钰反应神速,反身一脚将他踢了个筋斗,就在缝隙里,有人神不知鬼不觉落在她身后以手化刀劈在姜问钰脖颈上。
“殿下,得罪了。”
男子将被弄晕的姜问钰扛在肩上,最后瞧了眼被十余名黑衣人困住的石英,跃过高墙,身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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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玉香楼内,正在商榷事宜的包厢内,响起了十数整齐的破风之音。
箭矢上弓,霹雳弦惊。如雨箭矢流星般朝谈殊射去。
踹门声、撞窗声紧接着响起,二十余名蒙面人带着强烈杀意袭来。
“长妄兄!”萧元颂拔出剑,手一扬,丢给谈殊。
谈殊腾身接过,在桌椅借力,仰身而起,避过凶猛袭来的飞矢。
“玉香楼哪里来那么多刺客啊?”萧元颂大为震撼,“这群锦衣卫和护卫都是癞蛤蟆吗?”
剑光如水,电光火石间,谈殊手中利剑在空中打了个旋,往黑衣人脖子一送,鲜血迸溅,血珠子携着凛冽寒光从谈殊眼前一闪而过。
没来由的,谈殊心中浮上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就是锦衣卫派来的吧?”萧元颂边防备,边骂道,“这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废物鱼,竟然敢光明正大在玉香楼行刺!”
薛无涯一剑刺穿攻击萧元颂黑衣人的胸膛。
血飞溅到萧元颂脸上,他抹了把脸,哈哈笑道:“谢谢哈。”
薛无涯向他比了个不用谢的手势。
黑衣人很困惑,这几个人明明在被刺杀,为何如此淡定,还有时间道谢,莫非脑子全坏了吗?
然而他还没想明白就被杀神谈殊抹过脖子,倒地汩汩流血。
数名赶来的将领从长巷鱼贯而出,与刺客拼斗起来。
又涌了一波刺客进来。
萧元颂旋过身,余光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目瞪口呆掰开黑衣人,走到石英面前:
“石兄?你怎么是个……是个……”姑娘啊?
石英左臂被飞矢割破箭袖,拉开一道血口子,但丝毫不碍事。
石英神情寒冷若冰,径直问:“有看见姜问钰吗?”
闻言,谈殊脸色一沉:“发生何事了?”
“前不久,有一批杀手出现,姜问钰就不见了。”
出事了!
“姜姜姑娘被拐跑了?”萧元颂惊恐地踹开一个黑衣人,“滚开,没看见本将军在震惊、惶恐嘛?”
“怎么回事?”萧元颂继续问。
石英自下往上挑掉黑衣人喉咙,根本不搭理他。
谈殊剑招加紧,兔起鹘落,无比神速,将刺客砍成两爿。
剑光霍霍里,已经冲出重围。
谈殊一跃而下,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哨,骏马奔来,他跃马而至,直奔武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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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钰在颠簸起伏里悠悠醒来,她皱着眉头睁开眼,发现眼前有两个黑衣人正打在一起。
呃。他们是内讧了嘛?
姜问钰没时间思考这个,悄无声息地起身,趁着他们没察觉,摁着酸痛的脖子往前走。
四周黝黑,只有树林杂草,应当是某个密林的深处。
丛林太暗,她走得跌跌撞撞,找了个隐蔽地方,靠着大树而坐。
上回这样的日子还是和白紫一起。
姜问钰仰头,繁茂树叶里,一抹明月清亮。
她忽然笑了下。
中秋早过了,月亮不圆了。
姜问钰休息了会儿,继续起身往前走。
走着走着,面前一片漆黑,就在姜问钰准备转身换条路走时,暗处的人屈指成爪,直朝姜问钰的肩膀袭来。姜问钰的后背仿佛长了眼,察觉到劲风袭来的瞬间,身子灵活侧过,右手伸出,握住对方的手腕。
然后,她的眉眼霎时就变了,对方的这一招只是幌子!
眨眼间,姜问钰的手被对方反扣住,一时间让她无法行动。
与此,借着月色,姜问钰瞧清了对方的样貌,高颧骨,脸上虽带着和蔼的笑意,每一个细微表情却透露着嗜血狠戾。
悟真和尚!
“内力不错,也极其敏锐,就是作战经验太少了。”悟真笑道,“不愧是白紫的女儿。”
姜问钰眼睫微颤,心中震惊他一直在跟着她,她竟然没有发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问钰露出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悟真大师,您说的是什么,我并不知晓。”
“别装了,”悟真冷笑道,“当年砍断我一根手指眉头都不皱一下。”
砍断一根手指?
姜问钰想起来了,当年她和白紫碰到的贼人便是他,她的耳朵也是他伤的。
悟真可不是一个善茬,可以说武功高强,手段残忍的极恶魔鬼。
姜问钰惶恐不已,怯生生道:“什么手指,我不知道!悟真大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错了?”悟真冷冷盯着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姜问钰心头一沉。
这种人跟祝离枫一个德性,瞄准目标就不会放手。无论装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可能会放过她。
姜问钰手臂一缩,矮身挣脱开他的束缚,射出三枚银针直击悟真,趁着他躲避时,拔腿便使轻功跑。
姜问钰奋力往前跑,抬眼间瞥见半空中跟着自己的鹰,喊了声:“回家。”
寻鹰旋即挥动翅膀,往都城方向走。
猎猎冷风里,谈殊策马回至武侯府,他吹了两声口哨,墨黑的空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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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香楼对面的酒楼里。
李景恒拿着千里眼眺看着厮打在一块的人,笑眯眼道:“这扶天阁真是个好东西,整了这么一出严密的戏份。”
“扶天阁人士,自命不凡,本领高超。”谢之危低头擦拭着弓箭,“李招夷那边已然准备好了。只要他一出手,谈殊死着太子手里,兵权、皇权皆是殿下的。”
李景恒光听听就觉得自己已经坐上了皇位,忍不住哈哈大笑几声,又问道::“这扶天阁为何要杀了一个亡国公主?”
“司空家主并未说明。”谢之危道,“估计是跟东爻皇族有关,扶天阁人士遍布天下,想动手杀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李景恒斟酒,一饮而尽:“今夜过后,这天下便是你我的。”
谢之危也举起酒杯:“愿为陛下效劳。”
李景恒的狂笑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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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无尽的悬崖峭壁,姜问钰翻身而落,止步在前。
无路可走了。
“白琼,我看你还跑去哪里?”
星月微光之下,悟真双手各握弯刀,闪闪发亮。
姜问鱼转过身,白净的面容勾着一抹嘲意:“肮脏不堪的老鼠。”
悟真眉头紧皱,厉声道:“你说什么!?”
“耳朵不好使,可以割掉。”姜问钰不紧不慢,态度轻狂,“当年你生生活剥了三人,被白紫所擒,一个手下败将,凭何来追责?”
悟真大怒:“又如何!现如今手你落在了我手下!东爻皇族也一直在追寻你的下落,知道你还活着,你以为你有好日子过?逃亡多年,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长得比你好看、穿得比你漂亮、吃得比你好。”姜问钰扬起笑脸,睥睨看着他,“祝离枫留你一条命的时候,没告诉过你光长眼不用,是个蠢货吗?”
悟真胸腔怒火四起。
乖巧柔弱的公主和表姑娘,呵,天下人都疯了吧。世上绝没有人比她还狠辣。
林中鸟雀惊起,见姜问钰目光望向远处,悟真冷笑道:“怎么?在等谁?谈殊?祝离枫?还是谢之危?”
“我在欣赏大自然。”姜问钰微笑道,“像你这种人只配藏在臭气熏天的沟坎里,根本欣赏不来。”
从交手第一招姜问钰就知道她不是悟真的对手,这人身手毒辣,战斗经验丰富,虚晃动作多,只能勉强拖拖时间,想想其余办法。
悟真恼怒,血红着眼盯着她,少顷,忽然勾唇笑了。
“想跟我玩计谋,找死!”
刀刃劈来,姜问钰瞳孔微微扩大,反手掷出五枚银针,侧身躲过的同时,从怀里摸出一记长鞭。
奋力一甩,啪地一声,狠狠抽打至悟真脸颊上,悟真抬手摸了下脸,溢出了血珠。
他放在嘴,舔了舔自己的血,仰头大笑道:“哈哈哈!!!”
疯癫。
姜问钰有些嫌恶,扬手见又是一鞭,悟真不躲,手中利刃圈住她的鞭子,奋力一扯,姜问钰空缺了几年,白紫留给她的内力再多,此刻没办法发挥出来也没用。
猝不及防,姜问钰被鞭子一侧挥起,她连忙松手,重重摔在了巨大的石头上。
差不多把骨头摔断。
“哈哈哈哈哈!!!”悟真挥刀向姜问钰撩来,姜问钰眸光一凛,眼明手快,抓过地上石子,砸向他。
悟真躲开时,四周响起细碎的声音,紧接一波黑衣人涌了进来,悟真与之争斗。
姜问钰捂着手臂站起身,不远处还会一波气势煊赫的黑衣人在靠近。
她蹙起秀眉。
什么情况?为何今晚那么多杀手?
莫非不止是想杀她的人?
姜问钰来不及思索,那波攻击悟真的黑衣人挥刀向她砍来。
正当时,耳畔传来利箭的破空声,恍惚间,袭击姜问钰的三名黑衣人已倒地。
姜问钰低头一瞧,刺穿他们脖子的不是箭而是竹篾片。
姜问钰抬眼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人纵身前来,紫衣翻飞,衣袍迎着风,在夜色里恣意翻飞。
几个刀光剑影,利剑刺穿皮肉的声音,姜问钰手腕被来人握住,下一瞬被他扣在怀里,鼻尖抵着温热的胸膛。
姜问钰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谈殊一手揽着她,一手持剑,漆黑的眼睛闪着凌厉冷光。
“哪里受伤了?”
姜问钰道:“没有。”
黑衣人劈来,谈殊挥剑挡开,四两拨千斤把黑衣人除掉。
悟真得空,瞥见谈殊,立即目露阴狠之色。
“我不想杀你,别多管闲事!滚开!”
“是吗?”谈殊冷峻的脸上尽是肃然何杀意,狂妄道,“可我想取你的狗命。”
“那就不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悟真双手持刀砍来,白刃如霜,谈殊拉开姜问钰,手中长剑指向悟真,悟真格挡,刀剑碰撞,一声兵器裂开的声音,悟真的刀头被削断了!
谈殊刀锋森冷,不多时,悟真身上已然有三处剑伤。
姜问钰望见闪烁的刀光由远及近,整齐有序的马蹄声渐近。
她眸中闪过冷意。
如此整齐的队伍,是朝廷的人!
但听这声音显然不是来救他们的。
是来杀他们的。
姜问钰将黑色披风的兜帽戴起,黑眸散着寒冷。
未见人,远处先射来三发箭矢。
“小心!”姜问钰喊道。
骑着马的黑衣人起身,踏过马背,跃至跟前。悟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要杀一个女子,竟然要对付那么多黑衣人。
他忍着伤,双手挥出弯刀,划破脖子,旋了个弯又回到手中。
他爹的,到底什么情况?!
悟真狠狠瞪向姜问钰:“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这些黑衣人根本不看是谁,只要不是自己人,格杀勿论。
姜问钰踹飞一个黑衣人,抽空扭头看他,兜帽遮住她半张脸,语气无辜又关心:“我不知道啊,悟真大师你可得好好活着,别被他们砍死了。”
悟真:“……”
啊啊啊啊!!!气死了!!!
谈殊兀自抽剑砍人,一缕缕剑光似流星飘絮,变幻莫测。
姜问钰望他一眼,见他目光沉沉,登时想起他的蛊毒似乎要发作了。
黑衣人正欲挺刀刺谈殊,脖子忽然一痛,是姜问钰反手间飞来一针。
悟真还在如如疯虎般向砍黑衣人,浑身上下都在写:死!你给我死!阻挡我杀白琼的都给我死!
姜问钰侧翻身间,瞄见了不远处为首的黑衣人从怀里取出一小捆桐木扎。
那东西下头牵着一根引绳。
姜问钰骤然色变。
火药!
姜问钰踩过黑衣人肩膀,站在谈殊身后,背靠着他。
“有火药。”她说。
谈殊目光一凝,望向好整以暇捆在箭上的人,他的骨头隐隐作痛,涅盘蛊毒没办法压制住了。
姜问钰说:“世子,你信我吗?”
“信。”谈殊笃定道。
“那我们赌一把吧。”姜问钰瞥了眼身后万丈悬崖,又望向眼前的黑衣人和不远处要炸他们的人,“要是赌错了,你会死的。当然了,我可能会活下去。”
留在原地,根本无法逃脱只有思路一条。而跳下悬崖,涅盘蛊毒发作的谈殊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比姜问钰要小。
虽不合时宜,谈殊却听笑了:“姜问钰永远不会有错。”
姜问钰扬首望他。
谈殊眼瞳带着恣意张扬的笑看她,挑眉道:“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姜问钰怔住。
远处的人将火药绑在箭上,拉弓上箭,取出火折子,点燃火绳子。
火药飞来还有一瞬,就在此刻,出现了变故。
离火药飞来还有一瞬。
就在这一刻,变故发生了。
姜问钰余光亮起一道寒光。
她瞥见远处策马前来,目色阴鸷的谢之危,他骑在马上,拉着长弓,目标对准谈殊。
利箭已出,直指而来。
谈殊正欲搂过姜问钰的腰,往下跃,少女忽而侧身拉住他,紧着的是利箭刺穿皮肉的声音。只见她的手臂,臂划出一条尺来长的伤口,登时鲜血淋漓。
谈殊心脏有刹那停止跳动了,未等他反应过来,姜问钰已然将他往前朝断崖推。
飕的一声,一箭扎进悬崖边,“滋啦”暗响过后,轰鸣巨响,漆黑夜色里火光四射,炸开断山,掉落而下。
空气浮起呛人的烟味,热浪袭来。
谢之危抬手遮住鼻腔,眼前是刺眼的火色,他的脸色却很冷静。
“恭喜指挥使,成功除掉世子爷。”陈声笑着拱手祝贺。
武侯爷手握西边领兵权,倘或谈殊一死,西边兵权傍落,那李景恒便无后顾之忧。届时,即使李招夷顺利继承帝位,李景恒也能率兵夺位。
谢之危定然前途无量。
只是……
陈声打量他的脸色,困惑道:“人已除,必死无疑。指挥使还有何烦恼?”
谢之危脑海浮现起最后一瞬,替谈殊挡箭的身覆玄色斗篷,以兜帽遮面的人。
他是为了避免万无一失,才出毒箭的,只是……
那个穿着黑披风的人为何看起来有点眼熟?
谢之危冷然道:“无事,打道。”
谈殊堕入下面万丈断崖之中,就算没被砸死,也会被摔死。
终于除掉死对头了。
谢之危心情舒畅起来。
-
姜问钰最后是被巨响震得脑中一片空白,脑袋沉重,昏迷过去了。
她蹙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卧爬在谈殊怀里。
姜问钰乏力不已,喉咙发涩,喊了一声:
“世子?”
没有人应。
男人平日温热有力的胸膛变得有些凉。
姜问钰忍着身体的疼痛,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探查他的呼吸。
脉搏虚弱,不似平常强烈跳动。
但还活着。
他们都活着。
他没有丢下她。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姜问钰咬唇,艰难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山野空旷,草木葳蕤,应该是在断崖底。
她垂眸看向自己白皙的双手,没有半点伤痕,反观谈殊身上各处都有很明显的伤痕。
断崖太高了,很多藤蔓、野草和树枝,他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她没有被割伤划破,他却伤痕累累。
姜问钰瞥向自己的手臂,眨了眨眼。
汩汩涌出的鲜血早就止住了,胳膊的箭伤也包扎过了,应该是被挂在藤蔓,她昏迷不醒时,他割下一片衣角给她包扎的。
浓厚的血腥气基本没有了。
姜问钰仔细检查了两遍谈殊身上的伤势,没有伤及性命的重伤。
他现在还没醒,大概是因为涅盘蛊毒发作了。
她无力地伸出手,轻怜地碰了碰男人的脸。
好凉。
姜问钰浑身无劲,缓和了几口气后,咬着牙,手臂托起谈殊的头,让他的身子倚靠在自己怀中。
也许能回点体温。
谈殊后脑枕在姜问钰腰间。
她垂眸怔怔地看着他,目光空洞,没有焦点。
——“我能为你死,也能为你活。”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男人偏冷的嗓音不断在脑海响起,一字一句敲打着姜问钰的心脏。
灼热的、甜蜜的、刺激的。
一刹那,姜问钰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日光破云而出,山岚拂面,断崖荒草萋萋。断崖下秋雾未散,竟是什么都望不见。风声盘旋苍劲。
姜问钰灵魂出窍地坐在原地。
不知道多了多久,下雨了。
头顶层云翻卷,雾蒙蒙一片
天空飘起了细细雨水,姜问钰仰起头,几滴冰冷雨水掉进她眼睛里。
没一会儿,姜问钰淋得一脸雨水,脸颊湿痕明显。她眨了眨眼,睫毛氤氲水汽,杏眸染上薄薄一层雾气。
入骨的寒意让她稍微清醒了过来。
姜问钰一边听着雨声,一边低头看向怀里的男人,目光是罕见的温柔。
“爱情是大忌。”她喃喃道,“但是……我知道的。”
姜问钰明白,无论是谈殊的喜,还是恶,都不是她该沾的东西。
可是,他的心思热烈又霸道。
像是净慈寺那晚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一缕一缕溜进鼻腔,缠绕五脏六腑,挥之不去。
天色渐渐黑下去了。
雷声隆隆,雨如瓢泼,阴雨连绵,暴雨如注。
谈殊皱着眉头,悠悠醒来,脑袋疼得发胀,入目的却是姜问钰那张雨痕累累的脸。
他摁着太阳穴起身,拧眉道:“这么大雨,你怎么不躲?非要淋坏身体遭罪是吗?”
姜问钰眨了眨眼,挂在睫毛的水珠掉落下来,视线渐渐清晰。
“我没有力气。”她闷声道。
谈殊怔了怔。
眼前的少女没有掉眼泪,神情也很平静,看起来既倔强又破碎。
谈殊却看得心抽疼。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悲凉。
一直藏在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悲凉。
瀛国的人期望她复国;扶天阁的人有认同她的、也有反对她的;东爻国有人想她死、有人想她活。
她从一出生就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紫让她做扶天阁阁主,陆湛让她做瀛国女帝。国破家亡后,白紫让她活下去,贪权的人让她死。
死也不是,活也不是。
太多人用所谓的情义捆绑她了。
天才和疯子本就一念之间。
当年年纪尚幼的白琼遭受众多变故后成了疯子,而如今的姜问钰倔强、坚韧地稳做天才。
她的破茧成蝶之苦,是常人无法承受、无法想象的炼狱。
谈殊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住,痛得厉害,比涅盘蛊毒还要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我试过了。”姜问钰注视着他,“但还是没有力气,起不来,更没有力气带你到避雨的地方。”
她眼珠子转了转,换回调皮的语调:“世子,恭喜你有机会抱我。”
雨越下越大,山林间雾气弥漫,两人隔着磅礴大雨视线相交,却比以往的每一次对视都要清晰。
谈殊拿姜问钰没办法,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寻找避雨的地方。
姜问钰手搭在他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冰冷的雨水滑落而下,再寒冷的雨水也阻挡不了他渐渐回温的体温。
熟悉的、不容忽视的温度。
“世子。”姜问钰笑了笑,“我好害怕你会死。”
轻松的语调,说着担忧的话。
谈殊低头看了眼她,抿唇笑道:“你活着,我就不会死。”
不厌其烦地承诺着。
姜问钰听得眉开眼笑起来。
谈殊踩到树叶,走进山洞,发出窸窣的声响,浸透骨髓的寒意,细如断线的雨丝。
谈殊把姜问钰放在一桩木头上,翻来覆去检查她身上的伤。
“没有其他伤,就这么一处。”姜问钰都被神经兮兮的他逗乐了。
谈殊半蹲在地上,沉默两息,再次抬起头来,冷着脸直视她的眼睛。
“姜问钰,谁准你这么做的?”
“好啦。”姜问钰笑盈盈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谁准你替我挡箭的?”谈殊的目光灼热又锐利,“你不怕死吗?”
“怕怕怕,超级害怕。”姜问钰手抓着袖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雨水,“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别气了。”
“幸好不是世子射的箭,世子箭术高超,要是世子射的箭,我连英雄救美的机会都没有。”
姜问钰称赞他了,然而谈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瞪了她一眼:“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谈殊觉得那箭简直刺进了自己心口,动一下都疼。
倘若有剧毒……他都不敢想。
姜问钰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朝他眨了下左眼:“世子,我不会中毒的哦。”
“会不会中毒是另一回事,受伤了又是另一回事。”谈殊恶狠狠道,“下回不许再替我挡,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她这敷衍的语气,听得谈殊眉头皱得更紧了。
姜问钰见状,伸手抚平他的眉:“别皱眉了,我们还活着,多么皆大欢喜的事情呀。笑一笑。”
谈殊根本笑不出来,神色冷峻盯着笑容灿烂的少女。
姜问钰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不能穿太久湿衣服。
谈殊拾捡了洞内的干柴禾,用火折子生火。
洞内响起了柴禾燃烧的“噼啪”声音,姜问钰坐在火堆前,先把黑色披风脱下。
雨水浸泡过,身体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谈殊架起树枝,用来烘烤她的披风和自己的外袍,瞄向姜问钰时,不期然瞥见少女把外衣脱下,仅着薄薄的里衣,她生涩的曲线、目眩神迷的白、圆润凝脂般白皙的肩头和藕臂透过轻纱显现出来。
谈殊猛地挪开视线,拧着眉头问:“你在干什么?”
姜问钰扭头看他:“脱衣服呀。”
谈殊说:“在男子面前脱衣服,什么坏习惯。”
“我没在其他人面前脱啊,我只在世子面前脱。”
——只在谁面前脱?
“乱说什么话,你羞不羞?”
姜问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单纯道:“我没乱说,对我来说世子跟其他人不一样。”
谈殊沉默了会儿,不冷不淡地问道:“脱了你穿什么?”
姜问钰说:“不穿。”
“不许脱。”谈殊额角轻抽,“等我烤干衣服你再换下来。”
“可是我难受。浑身湿哒哒的,一点也不舒服。”
“忍着,很快就烤干了。”
姜问钰悄无声息笑了下,笑他的窘迫。
她闷声道:“好吧。”
姜问钰头顶还有些雨水,滴落的水珠沿着白嫩的脖颈滑入衣领,倏忽不见,勾勒无比清晰的身型,
谈殊移开目光,喉咙动了一下,喉结滑动。
姜问钰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臂弯里,半垂着眼,问他:“世子,我们掉进来多久了?”
谈殊目不斜视盯着眼前的火堆,漫声道:“两日。”
姜问钰好奇道:“为什么会有火药呀?”
“火药管制在李招夷手里,此事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谈殊拿斗篷翻了个面继续烘,神情毫无情绪起伏,“而想杀我的那批死士来自于李景恒和谢之危。”
朝廷有专管军器火药的衙门,寻常人不可能轻易拿到它。
姜问钰恍然地噢了声,主动跟他说:“世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小时候碰到仇人伤了耳朵嘛,那个人就是悟真。”
谈殊抬眸瞥她:“他干的?”
姜问钰点头:“嗯!”
谈殊现在有点后悔没有亲手把悟真杀死,让他被炸死了。
“他之前做匪徒的时候抢劫被白紫拦下了,怀恨在心。”姜问钰拿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就一直耿耿于怀,我原本以为他早就死了。”
火药和悟真的出现完全在姜问钰意料之外。
看来她还是知道的太少了,想得还不够多。
以及动作还是有点慢。她不能只正面去笼络人心,还得把祸根彻底斩掉。
“现在彻底死了,你不用担心。”谈殊手抓了抓披风和外袍,确定烘干后,递给她,“赶紧换掉。”
“好。”
姜问钰接过,就要在原地换衣服,谈殊神色莫测看向她。
姜问钰眨巴下眼,困惑道:“世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谈殊不说话,轻哼声,转过身去。
姜问钰又无声笑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谈殊问:“好了没?”
“没有噢。”
又过了一会儿,谈殊问:“现在呢?”
“好啦。”
他的外袍比较大,她的披风比较小。姜问钰把湿衣服脱下,披风穿在里面,再把外袍套在外面。
谈殊转回身来,抓起她的手,撩开衣领,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臂弯上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了,但仍然很碍眼。
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戾气。
“世子,我不疼。”姜问钰安慰他。
谈殊抬眼瞧她:“是谁说怕疼来着?”
姜问钰面不改色道:“我骗你的。”
谈殊黑漆漆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她。
姜问钰:“真的!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谈殊看着她,把不相信三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疼就说疼,没人让你忍着,老给自己找罪受,你是受虐狂吗?”
语气带着点淡淡的嘲讽,动作却很温柔。他拆开绑着的布条,拿出金创药慢慢洒上去。
姜问钰凝视着他,心想世子就是嘴硬,口是心非。
片刻,谈殊重新给她包扎好,将她的衣袖拉上去,刚要松手却被姜问钰伸手抓住胳膊。
“谈殊。”
谈殊神色平静地撩起眼皮看她,漆黑的眸子里还有未散的戾气:“怎么?”
姜问钰纤白的手缓缓沿着男人的胳膊线条往下滑,牵住他温热的大手。
就在那瞬间,谈殊握紧了她的手。
姜问钰仰首,轻松又肆意地笑起来。
四目对视,她乌黑明亮的杏眸映着他的模样。
姜问钰说:“你在我心里种了朵花。”
话音甫一落下,姜问钰便被谈殊拽到跟前,直扑入他怀里。
谈殊宽厚的手掌牢牢摁在她腰后,喉结微紧,低头沉声问:“我是世上最好的?”
姜问钰趴在他胸膛上,闻到男人身上令人愉悦的味道,喜不自胜地“嗯”了声。
紧着,她抬起脸,凑近,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笑容明媚道:“我喜欢你。”
柔软的触碰转瞬即逝。
谈殊心脏停顿了几息,随即急剧起伏跳动,似压不住要跳到她面前,把整个心都捧给她看。
“世子……”
姜问钰的话刚刚开头,谈殊宽厚的手掌已经扶住她的后脑,微凉的薄唇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把她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双唇相接的刹那,姜问钰仰头,迎合他,一手被他攥紧,一手抓住他的衣服。
他的气息是干净而凛冽的,嘴唇触碰时,触感是柔软的,味道是熟悉的,喜欢是无法隐藏的。
察觉到少女的脱力,谈殊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
他的唇落在她锁骨处,往上亲着她的脖颈、下巴,吻着她的右耳,又回到她的唇,掠夺她的呼吸。
像个横行霸道的入侵者。
情绪如烈火烹油,爆裂开来。
神思下坠,理智泯灭,因对方而疯狂。
此刻,悲伤全部结束,只剩下无尽的快乐。
喜欢,能让人欢喜。
和喜欢的人相拥是欢喜的。
洞外,雨水仍在下,拍打岩石边盛开的花朵,嘀嗒嘀嗒,雨珠噼里啪啦地。
良久后,谈殊埋在姜问钰颈窝,滚烫的鼻息洒在她肌肤上,持续而紧促。
两人拥成一团,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气息,回味心悸和陌生的情绪。
姜问钰被他严丝合缝抱着,呼吸凌乱,喘气道:“世子,你抱得太紧了,我要呼不过气了。”
谈殊闷笑了声,松开些力道,沙哑的嗓音在她耳旁细语:“这样呢?”
“好了点。”
姜问钰手摁在他的后脖处,轻轻揉了揉他半干的头发,笑道:“世子,你的心跳还是好快。”
“是吗?”
“嗯,砰砰砰,非常快。”
“被你弄的。”
“可是我很懒,你的心跳好像不太符合我的习性。”
谈殊哼笑了声,道:“想赖账?”
姜问钰摇了摇头,搂紧他的脖子,轻声说:“我现在很开心。”
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席卷了她。
闻言,谈殊轻笑声,声音又低又沉:“我也很开心。”
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不只是开心。
还有别的。
谈殊凑到姜问钰的右耳,嗓音压得极低,含笑地吐出混账话:“……太爽了。”
他心上长了一个她。
无药可救的,走火入魔的喜欢她。
很喜欢很喜欢。
很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是世上最爽的事。
是一边觉得无比满足,一边又期待更多。
新奇的、令人向往、让人上瘾。
谈殊与她耳鬓厮磨一阵,搞得姜问钰有点痒,下意识瑟缩。
谈殊笑了笑,抱着她起来。
两人面对面,谈殊额头抵着姜问钰的额头,鼻尖若有若无蹭着她的鼻子,低声道:“你先在这坐着,我去找些吃的。”
姜问钰也觉得肚子饿了,点头应好。
谈殊松开她,让她坐在干净地方烤火等着,确保周围环境没什么异样后才离开山洞。
天色完全黑下去。
谈殊很快就回来了,他到河边抓了两条鱼,杀好洗干净后用树枝串起来插到火堆旁。
又到林中摘了些果子,洗干净递给姜问钰。
“甜的。”
姜问钰笑眯眯接过:“谢谢世子!”
她双手握着果子,咬了口,是清脆甘甜的果香。
姜问钰边吃着野果,边思索接下来应该做何。
北都国应该认为谈殊已经死了。
周如令不当李招夷的幕僚,认错后便被李招夷放出来了。
他离开大理寺牢狱,姜问钰让他回扶天阁,留意裴珺。
裴珺这个美艳女子行事野是野了点,但好在没什么坏心思。
东方权近月行踪不明,不知又跑去哪个鬼地方鬼混了。
至于司空楼……此次事情极有可能是他搞出来的。
姜问钰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都城了,她必须得回去一趟。
正面跟这群家伙刚一刚。
是驴子是马,拿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至于祝离枫,她暂时还没空搭理他。
祝离枫是个坏种,张太后能跟他互相制衡,张太后也不是好对付的。
姜问钰反省自己,做事还是畏手畏脚了。
视线内忽然出现一条考得烤得焦黄,冒着热腾香味的鱼。
“谢谢世子!”姜问钰笑得眉眼弯弯,“好香啊。”
她杏眸流露出的惊叹让谈殊不禁挑了下眉。
姜问钰双手垫着芭蕉叶捧起烤鱼,鱼刺已经挑好了,吃起来很容易。
她原本以为没什么味道的,没想到吃起来并不淡,酸辣味在舌尖弥漫开。
“这鱼为什么是酸辣的?”姜问钰好奇道。
“野浆果。”谈殊修长的手指拿起浆果,在她面前晃了晃,“有的味酸,有的味辛。”
姜问钰看着他从容散漫的模样,不由得一愣。
谈殊自小游历,混沙场,跟谢之危那群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还是不一样的。
他有实力可以嚣张。
把谈殊丢到任何一种环境,他都能从容且自信地去应对。
傲慢、蔑视天下万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姜问钰开始跟谈殊闲聊,主要是听他提小时候的事情、小小年纪和萧元颂闯江湖、上斩杀敌的事情。
谈殊专挑了一些趣事,姜问钰听得笑容满面,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谈殊又跟姜问钰聊起了武侯府的情况,武侯府几代人都是战死在沙场的,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
如果谈殊没有中蛊毒,现在应该西北沙场奋战杀敌。
姜问钰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原因,但就是很好奇地问他——
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让你不中蛊毒,减少疼痛,你愿意吗?
谈殊答得很干脆:不愿意。
涅盘蛊毒让他有机会遇见姜问钰,是幸运的。
姜问钰若有所思。
如果说让她有机会回到大雪纷飞那日,她一定不会答应白紫好好活下来的遗愿。
只是并没有如果。
上天或许因为白紫心怀天下的情义,眷顾了她,让她回到牢狱灾难之前,让她记起全部事情,成为了如今的姜问钰。
百无禁忌姜问钰,所向披靡谈殊。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世子,你打算回去怎么办?”姜问钰转了转乌黑的眼珠,“李招夷、李景恒如此光明正大对你下手,肯定是觉得你必死无疑。你现在还活着,是要打算回都城,还是什么?”
谈殊神色漠然,嗓音却调笑道:“怎么,你想丢掉我了?”
姜问钰认真看着他。
谈殊忍不住咬牙:“你还真这么想的?”
姜问钰当然是否定了:“没有。”
她脸上憋着笑,声音却遮不住笑意。
谈殊冷笑道:“你最好没有。”
他不答,估计心里也还没定下来具体要如何做。
此事一出,李招夷和李景恒绝对不能留。那么,杀掉他们两个,夺权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姜问钰眨了眨眼,垂首咬着鱼肉,忽听外面传来声响。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