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有些诧异,这老人好像知道自己会来,刻意在等自己一般。
来不及细想,无名走进了大院,只见院中陈列着上百个大的露天酒缸。这些酒缸的排列方式让无名感觉有些熟悉,但他现在一心只想快点买完酒回去送孙会长最后一程。
酒缸中央,一个衣衫褴褛却又仙风道骨的老人立在明月之下,脸上带着淡笑,还不等无名开口,老人率先说道:“小友莫要心急,我已派人去取那最烈的云漳酒,你且稍等片刻。”说着,老人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小屋门打开着,门内是一条斜向下的陡梯,想必是地窖。
无名点了点头,好奇问道:“老人家?你知道我要来?这酒要多少银两。”
老人呵呵笑道:“今夜南方有星辰闪烁将陨,星辰周围环绕土黄色光晕,想必是孙大快不行了。”
无名一愣,观星之术,无名有所耳闻,观星之术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修炼精神力的修士或多或少都会了解观星之术,当然,无名是不会的。而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居然会观星之术,好吧,也不能说其貌不扬,这老头看起来还是仙风道骨的。
无名照老人所说,朝南方天空看去,在空中刻意寻找了一番之后,确实发现了一颗闪耀着土黄色光晕的星辰。
不过为什么这星辰代表的是孙会长呢?无名很疑惑,但是不想多问,他害怕一聊起来太耽误时间,让自己错过与孙会长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两人在院中待了片刻,小屋内跑出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年轻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布满灰尘的酒罐子,只是这酒罐子小的可怜,估计只能装六两酒。
无名眉头微微皱起,这点酒恐怕不够吧,刚才孙会长喝的酒都是两斤一罐的啊。
老人好像知道无名在想什么,笑着道:“你拿上回去吧,这些酒足够孙大喝了。”
无名迟疑片刻,拱手接过酒罐子,再次问道:“前辈,这酒要多少银两。”
老人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这罐酒是我欠孙大的。”
无名脑中疑惑加一,却也不再想了,朝老人拱手道谢后,头也不回地朝院外走去。
等到了院外,无名脚下阵法再次亮起,阵法与精神力交替运转,全速朝着云漳书院赶去。
赶路的空隙,无名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中那颗南方的土黄色星辰。
几分钟之后,无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云漳书院门前,无名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南方天空,却发现刚才那颗星辰不见了,无名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连忙朝着刚才的书房冲去冲去。
等无名到达走廊,却见书房的门并未关闭,四位大能都注视着房内,默默无言。
无名惊疑不定,心中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一路狂奔的无名,此刻脚步却放慢了,他不敢走过去,他害怕走过去所见之景是自己猜测之景。
可是他必须过去,无论结局如何,他都得过去。
这几步的路程,无名走的时间比来回的时间都要长,可他终究是走到了书房门前。
无名转身朝门内看去,只见孙会长靠在墙上,身前摆放着一张宣纸,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头半垂而下,身上的血迹都已然干涸。
无名运转精神力探查而去,果然,孙会长体内再无生机了,他与世长辞了。
无名顿时瘫倒在地,一语成谶,他因为买酒错过了与孙会长最后的见面。
秦焕之长叹一声,道:“小友,孙大让你去卖酒,其实是想让你送他最后一程。”
无名失神道:“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秦焕之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们老家的传统,他让你买的这酒叫做送魂酒,人死后,血亲以此酒浇灌尸体,能够送魂灵安稳上路,不至于因为积怨,魂魄凝聚于世上不散,成为孤魂野鬼。”
无名愣愣发问:“血亲?积怨?”
王赋这时道:“你们磐石峰修炼的功法特殊,凡是拜入你们一脉,血脉都会趋近,所以某种意义上,你们是真正的血亲。”
无名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孙会长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他才有些恍然。
王赋又接着说道:“孙大怎么可能没有积怨呢?他的怨太多了,怨战乱摧毁了他的家,怨天竺军杀了照顾他的马夫,怨天竺军灭了南岭宗,杀了他师父......他怨的太多了,可他不想化为厉鬼继续在世间寻仇,所以他让你去买送魂酒,送他走这最后一程。”
无名的眼中含泪,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一阵,无名站起了身,看了看手中抱着的那罐送魂酒,好似下定了决心。
无名走向了房中瘫坐的孙会长,取下酒盖,罐中却无任何酒香逸散,无名不由看向酒罐中,只见这罐中之酒极为清澈,比水更加清澈。
无名长叹一口气,将酒水倒向孙会长周身,只见这酒落在孙会长身上,却并没有浸湿孙会长的身体,与孙会长交触瞬间,酒水瞬间挥发,变成浑浊的气体,而这气体香味扑鼻。
这些气体并未逸散,在孙会长尸体上空逐渐凝聚,无名稍稍震惊之后,继续将酒水淋向孙会长。
待六两酒倒完,空中气体也完完整整地凝聚成一个人形,正是孙会长。
无名看着这虚幻的身影有些愣神,心中好像有许多话想要倾述,可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虚幻的人影看向无名,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如第一次见无名一般慈祥。
这一刻,无名那些想说又未说出口的话,仿佛都得到了回应。
渐渐地,气体逐渐消散,孙会长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无名双眼微闭,泪水慢慢划过脸颊。与孙会长间的一幕幕在意识海中不断回放。
这位对自己恩深义重的师伯,对南魏有不世之功的孙会长,还没来得及享受世人的赞誉,便与世长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