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若是别的季节,园内应该是杂草丛生。
好在现下时值冬天,枯黄衰败的野草蛰伏在地,倒是把原本掩映住的道路给露了出来,让林深和郡主不至于寸步难行。
已经到了金谷园,看看日头又时辰尚早,林深和长歌郡主便在一片废墟中游览起来。
“夫君,这些断壁残垣,真的便是当年石崇所建的金谷园遗址么?”
出门在外,为了避免身份泄露惹来麻烦,林深建议两人遵从民间习俗,以夫君娘子称呼对方。这称呼虽充满民间气息,却又透着亲密,长歌郡主一听便欣然接受。
行走在一片石台和枯草混杂之处,放眼望去,周围几乎连一面完整的墙都没有,更别说完整的建筑。
时间和自然的双重侵袭下,这些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修建的建筑,这些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如今大部分都只剩下最下面的石基,还能大概让人看出既往的痕迹。
甚至于有些对方,说是断壁残垣都有些抬举了,准确的称呼连废墟都称不上。
若不是有风吹走了浮土,露出下面的残瓦,定会让人以为那就是个土堆而已,不然为何上面偏偏长了两棵半人高的小树。
如今既有了瓦片做标记,这地方以前定是一所有顶的建筑了。
只是不知道是座楼,还是个亭了。
还有的地方,走着走着,在草丛中能发现几块石头,看样子像是柱础之类的东西,但在旁边却一点儿也找不到建筑的痕迹。
也不知道这几颗柱础是原本就在这里,还是别人移过来的。
听到长歌郡主的问题,林深笑了一声。
“千年已降,多少红尘往事,都与这原本的亭台楼阁一样,湮没在岁月中了···”
“我们今日来此,只是为了祭拜一下绿珠姑娘,娘子何必在意它是不是石崇所建的金谷园?”
“甚至此地到底是不是金谷园的遗迹,又有什么关系呢···”
绕过一片低矮的树丛,两人攀上了一个土丘,放眼望去,四周景色尽入眼底。
终于在前方偏左的一片树丛后面,似乎能看到一堵仍未完全倒塌的墙的影子。
“那儿估计便是孙掌柜提到的那面墙了,走,过去看看···”
两人携手从小丘上下来,又绕过那片树丛,终于走到了那堵墙前。
这应该是园内某座厅堂的后墙。
从地上遗留的墙基来看,这座厅堂起码有六七丈宽,只是岁月磋磨,如今只剩下了这面五尺来高的后墙。
甚至就连这面墙,也有一半早已坍塌。
残墙的下面,果然有人撮土为香,留下了很多祭拜的痕迹。
墙根处,还有很多未燃尽的香烛,许是北风吹到了那里。
二人便也整衣冠,肃妆容,点燃香烛,一起拜了几拜。
“绿珠姑娘泉下有知,也当能瞑目了。”
站起身来,长歌郡主眼角似有泪痕,低声说道。
林深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文艺女青年的多愁善感,他在后世便领会过很多,你此时的情感若不与她同频,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免得破坏气氛。
默默陪伴就好。
站立了一会儿,长歌郡主方才抬头看向后面的残墙。
林深走过去,拉住郡主的手,一起走到墙下。
刚才祭拜前,两人便已看到墙面上果真还留有字迹。只是走进了再看时,才发现因为风雨的冲刷,很多字迹已辨别不清,只留下一片片模模糊糊的墨迹。
林深与长歌郡主对着墙辨别了半天,也只认清了两句。
一句“ 意气由来重···”。
一句“ ···不肯如君坠玉楼。”
“夫君做一首,明月代夫君题写,可好?”
长歌郡主已经稳定了情绪,想起林深说过自己写不了字,便笑着问道。
“来时的马车上,我已做过一首,怎能再做?娘子才华不让须眉,不如,娘子来做一首。”
“奴家那点微末道行,怎及的上夫君大才。对夫君来说,一首两首有什么区别,还是夫君做吧。”
“娘子做吧···”
“夫君做···”
“你们俩乖乖的束手就擒,便可以谁都不用做了···”
两人正推让之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什么人装神弄鬼,赶快滚出来。”
有了上午在书行门口的经历,两个护卫下午可谓是寸步不离林深和长歌郡主。
即便是刚刚两人祭拜行礼时,两个护卫也只是稍稍往外撤了一步,却依旧保持着随时便可挡在郡主身前的状态。
如今听到后面冷不丁有人说话,还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两名护卫先上前一步,把林深和郡主护在身后,这才转身,抽出刀来,凝视着身后不远处。
一名身着青袍,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之人,从不远处的一处残垣后面闪了出来,慢慢的踱步,走到了几人面前。
青衣人身后,更多的人慢慢的出现,竟有十一二人之多,大部分人手中握着棍棒,甚至还有几人持着短刀。
其中两人,赫然便是上午的穆雄和李准。
推开身前的护卫,林深站到了最前面,看了看对面围上来的众人,不屑的笑了笑。
“原来是你们?怎么,一百两银子不够,这是还想谋财害命么?”
“就是你,打伤了我兄弟么?”
青袍人没有理会林深的调侃,直接开口问道。
“打伤?不,我没有打他。”
“哦,你是敢做不敢当么?”
“我说没打他,便是没打他,我只是站在那里,那是他自己撞上来把自己撞伤的。难道他要是撞在墙上把自己撞伤,你还要去把墙也拆了么?”
林深站在前面,却并没怎么看对面的青袍人,只是不慌不忙的挽起了袖子,又将袍服的下摆撩起来,系在腰间,看起来就像是要做什么体力活儿一样自然。
“看你年岁不大,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废话少说,滚过来跪到我兄弟面前磕上三个响头,让我兄弟也把你的肋骨打断,再交出五百两银子,便可饶你们不死。”
“大胆,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
“这是卫王府的长歌郡主和郡马,你们竟然敢威胁皇亲,小心被诛九族。”
两名护卫按捺不住,又怕一会儿真的动起手来,伤到了林深和郡主,赶忙表明了身份。
“哦?没想到二位竟然还是郡主和郡马,失敬失敬···”
“不过,郡马便可以随意打伤人了么?”
“再说,你说她是郡主便是郡主么?冒犯郡主是有罪,不过冒认皇亲的罪名似乎也不小吧。”
对面的青袍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丝毫不把两个护卫所说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你宁可冒着可能冒犯皇亲的罪名,也想要让我过去磕头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