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到宫门口时,另一辆马车从后面驶过来,对面的车帘被人挑起一下又放下了。
然后铃铛又探出脑袋往外面看了看,刚好看见惊蛰那张冷峻的侧脸,当对方转过来看她时,她刷地放下帘子,脸蛋有点红扑扑的。禾禾问她看见什么了,铃铛支吾说没什么,一看就没说实话,禾禾又拨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见是慕容泽的马车,跟夜灵犀说了一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宫门,后面那辆马车拐了个弯,不见了。
等夜灵犀回到长信宫后,惊蛰又推着慕容泽过来拜访,她在院子里见客,没请人进屋。
天空显得有些阴沉,雨点仿佛随时都会坠下。
“我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世子还是先回去吧。”
夜灵犀话音刚落,雨点就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了,当她带着禾禾和铃铛跑到屋檐下时,发现主仆俩还在原地,像是不知道要避雨。
慕容泽又咳嗽了两声,一副身娇体弱的模样,若是雨再大点,好像能砸死他一样。
夜灵犀心下无语,非要自己张口是吧,罢了罢了,若是真着凉了又不知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她招呼对方过来避雨,惊蛰才推着慕容泽过来了,主仆俩过来时,夜灵犀带着禾禾和铃铛先进了屋。
过了会儿,铃铛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交到惊蛰手上,又飞快回了屋,像是怕惊蛰吃了她一样。
又过了会儿,铃铛悄悄走到门口瞄了一眼,见慕容泽手上拿着一碗姜汤,另一碗还放在托盘上被惊蛰端着,她心说真是个木头桩子,又走出来拿走托盘让惊蛰把上面的碗端起来,又提醒他喝,旋即快步走了,心里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
夜灵犀坐在榻上喝姜汤,看了一眼门外,听见慕容泽咳嗽一声,她说了一句,“屋里暖和些。”慕容泽道,“怕是有些着凉了,还是别进去将病气过给了公主。”又道,“今日我去看过父王了。”夜灵犀礼节性地问了一句,“王爷身体可好?”慕容泽道,“我看父王的精神倒是比以前好,这都城果然是风水宝地。”夜灵犀道,“世子想要吗?”慕容泽道,“依我看这世间万物都不及公主。”夜灵犀道,“世子应该多看看别的姑娘,总盯着我一个难免坐井观天,再说我这人挑剔得很,毛病又多,怕世子应付不了。”慕容泽道,“公主大可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怎么配得上公主。”
夜灵犀不想接茬,没有做声。
慕容泽也不说话了。
屋内外只剩滴滴答答的雨声。
过了会儿,夜灵犀走到门口,说想看看他手腕上的胎记,慕容泽让惊蛰退下,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那个蓝色印记,她弯腰仔细端详了几秒,和之前她额头上出现的那个印记果然很像,问他那颗鲛珠吃了没有,慕容泽说是她送的,不舍得。夜灵犀心下腹诽,花言巧语,多半还是不知道怎么吃。
“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公主。”慕容泽显得有些犹豫,眼睛里却勾着一丝玩味的幽光。夜灵犀看不惯他这副做作模样,让他有话快说,慕容泽说宴江失踪了,她闻言一惊,又按下惊讶,且先沉住气问清来龙去脉。
慕容泽说人是在一个月前失踪的,夜里带着龙影卫出了城,第二天龙影卫回来了,但宴江没回来,之后便没了消息,又说以为宴斐会告诉她,没想到连她也瞒着。
夜灵犀说瞒着她自然是不想她担心,不给对方挑拨的机会。
“一个人若是有所隐瞒,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到底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除了自己,对任何人都会有所保留。”那双幽沉的眸子看着她,像是蛊惑人的蜜糖,“公主不是也有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吗,包括你的宴哥哥。”
夜灵犀蹙了一下眉,像是被刺中了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忽而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慕容泽被这句话逗笑了,“我如何嫉妒公主了?”她一口咬定他就是嫉妒自己,转身回了屋,扬着头,犹如打了胜仗一样。
……
入夜,宴斐去了一间香铺,店面不大,夹在两间杂货铺之间,伙计正要关门打烊,宴斐正好走到门口,宴斐说要见巫彭,伙计关好门后,带他去了后院。
之前作为宴斐的贴身护卫,伙计离开了几个月,和宴斐同一天回都城,之前的老掌柜早就回老家了,伙计出钱将铺子盘了下来,今日才重新开张,也没客人上门,宴斐是头一个。
后院的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黄豆大小的火苗勉强照亮里面的桌椅板凳,最里面的椅子上有团阴影,隐约是个人的轮廓,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张干枯的嘴,干枯的下巴,干枯的手爪,乍一看和干尸别无两样。
和上次见到相比,裹在斗篷里的身躯更干瘦了,除了骨头,仿佛就剩一张皮了。
“真是稀客,坐吧。”声音干枯沙哑,好像嗓子眼吊的一口气随时都会散了。
宴斐并未坐。
巫彭笑道:“戒心何必这么重,我要是想杀你,从你进这个屋子的那刻起,就是个死人了。”他抬起干枯的食指示意了一下,让宴斐坐过去,宴斐走过去坐下,巫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消息?”
宴斐也不绕圈子,问起秦愔,巫彭说不认识对方,宴斐提起养生堂一事,巫彭说想起来一个人,专门训练养生堂的那些孤儿成为杀手,手底下的人都叫他罗睺大人,又透露对方来自北地,宴斐问他如何得知对方来自北地,巫彭笑道,“人都有好奇心。”又往椅子里窝深了些,“说了这么几句话就累了,十七,送客。”
宴斐这才知道伙计的名字叫十七。
离开香铺后,一名龙影卫出现在宴斐面前,跟他禀报说秦愔一个人出城了,宴斐沉思片刻,就算是个圈套,他也要去,只要有一丝找到他三叔的可能性他就不会放弃。
秦愔出城后,直奔城外的三里坡,这地方离乱葬岗不远,旁边还有片幽深的林子,白日里都显得有些阴森,晚上更是没人敢来,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到了后,秦愔驻足片刻,坡上出现一个人影,对方露了个面,身形一闪不见了,下一刻又出现在坡下,脸上带着一张面具,秦愔跪下行礼,称呼对方为少主。
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看向秦愔身后,和宴斐那双冷眸对峙。
“贤侄怎么来了?”秦愔故意问了一句,早知有人跟踪。
宴斐道:“不来怎么知道将军另有其主。”
秦愔道:“良禽择木而栖,不过既然贤侄知道了,那就走不了了。”
宴斐侧了侧视线,杀机四伏,电光火石之间,他已明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你是罗睺?”
秦愔勾唇笑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当年的血煞罗睺,谁会想到竟成了现在的大将军。”
一丝晶亮的光泽划破夜色,速度之快犹如兔起鹘落,只在眨眼之间,那枚暗器便至宴斐面前,伴随着铿锵一声响,暗器被锋利的匕首打落,宴斐手持匕首和那个手持折扇的面具少主交手,四面黑影围来,龙影卫同时现身,一场厮杀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