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鲜血的气味便弥漫在幽凉的夜色中。
闻到鲜血,秦愔愈发享受,瞳孔里的煞气愈发狂热翻涌,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脸上陡然出现一条条暗红色纹理,逐渐燃亮,顺着脖子往下延伸,连剑身上也变成了炽红色,温度急剧上升,剑锋斩过,竟在兵刃上留下熔融断口。
眼见龙影卫接连倒下,宴斐救人心切,一股力量自丹田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浑身的血液犹如沸腾起来一样,仿佛身处火龙泉中,全力一击的速度和力量让对方难以招架,面具少主后退几步,脸上的面具应声落地,被锋利的匕首一瞬划为两半。
宴斐没空去看那张面具后面的脸,如鬼魅般闪现在秦愔面前,直接用手抓住炽红色的剑身,咔嚓一声,折成两段,宴斐放出信号弹,然信号弹刚升空就被一枚暗器打落,下一刻秦愔就扑了过来。
见剑被对方徒手折断,秦愔微微一诧,旋即愈发兴奋,就像看见了一头上好的猎物。
然而,并非所有的猎手都能捕到猎物,而猎手反过来也可能成为猎物。
咔嚓一声响,一道身影狠狠撞到树上,树干应声折断,秦愔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口吐鲜血,脸上亮起的暗红色纹理也变暗了,都被打得吐血了,他还咧嘴笑。
宴斐血液中的沸腾越烧越旺,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没一般,忽然又自丹田处升起一股极寒之气,真婆之前告诉过他,他中的寒毒乃天下至寒之物,雪幽草,唯有火龙泉的龙息之力才可与之抗衡,现在看来,这两股力量还没相互化解,一冷一热两股气息在他体内激烈冲撞,身体也忽冷忽热,犹如走火入魔一样。
一口鲜血喷出,体内冲撞的两股气息逐渐平息下来,他惨白的面上已被冷汗浸湿,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黯淡的目光中倒映着一张脸,等反应过来那张脸是谁,涣散的瞳孔陡然缩紧旋即清醒过来。
趁宴斐毫无还手之力,一柄断剑直穿他的琵琶骨将他钉在地上。
“你太碍事了。”对方一脚踏在断剑上,剑尖又往地下贯穿几分,宴斐咬牙忍着,额头上又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弯下腰,轻笑说道,“公主会成为我的王妃。”
……
夜深之时,夜灵犀忽然惊醒,手还握在玉镯上,定了定神后,她拨开床帐看了看窗外,月色朦胧,树枝的剪影在窗纸上微微摇曳……
她不是又做梦了,只是突然感觉一股冷意袭来,莫名不安,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重新躺下后,她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半晌,还是没有睡意,脑袋里被各种各样的想法挤得活蹦乱跳,撞得头疼,连眼皮也貌似跟着抽筋了一下,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安神丸服下,这安神丸也是上官元自己调配的,说一颗包治失眠,她又默念了会儿静心诀,双管齐下,眼睛闭上后便没再睁开了。
天亮之后,三里坡一片寂静,除了残留在地上的血迹之外,昨夜的厮杀仿佛未曾发生。
龙影卫一个也没回城,宴斐也不知所踪。
秦愔带着伤进宫跟夜岚辰告状说昨晚宴斐带着龙影卫鬼鬼祟祟出城,正好被他瞧见了,他悄悄跟出城,发现宴斐和一个黑衣人见面,他认出黑衣人佩戴的短刀乃西燕兵器,想要擒住对方,却被宴斐打伤,他好不容易摆脱追随逃回了城中,还怀疑宴江也早就通敌叛变了,叔侄俩一块去投奔西燕了。
夜岚辰并不信秦愔的鬼话,暂且安抚他好好养伤,不必声张,会让人好好查清楚这件事。
......
接下来的两天,夜灵犀都没有见到宴斐,小安子说人也没进过宫,她猜想他应该在忙别的事,安慰自己别往坏处想,她本想找个机会跟他说那件事,转念一想,还是等她父皇同意后再说,也不会让他空欢喜一场,但一想到她父皇要是不同意的话,心情一落千丈,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
当迫切地等待着一个结果时,时间也流逝得特别慢。
看着窗外的树叶又落下一片,一种百无聊赖的焦躁感悄悄蔓延开来。
她找出真婆送的那本曲谱和紫妃送的那根开了九孔的鲛笛,琢磨了会儿紫妃的神秘身份,又研究了会儿笛子上镌刻的花纹,试着吹响笛子,笛声异常空灵,恍若昆山玉碎,凤凰清鸣,格外悦耳,她试着吹奏一曲,空灵悦耳的笛声飘过窗台越过宫墙,吸引了一只枝头上的画眉鸟。
画眉鸟振翅飞来,又来一只小麻雀。
当禾禾和铃铛被笛声吸引过来时,惊讶地发现窗台上挤满了鸟雀,一点也不叽叽喳喳,异常乖巧,那只画眉鸟还站在了夜灵犀的肩膀上,一点也不怕人。
当笛声停后,窗台上的鸟雀也飞走了,连同那只画眉鸟,飞进树影里就不见了踪影。
铃铛这才敢出声说话,好奇询问夜灵犀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竟然能把鸟儿都叫来,禾禾也同样好奇,夜灵犀扬了扬手中的玉笛,说这是个好东西,若是日后没钱花了,还能去大街上表演个杂技赚点银子。
说笑着,小安子过来了。
夜灵犀出来走到树荫下,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小安子说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一群鸟儿往长信宫飞来了,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有所顾虑,夜灵犀问他有何不妥,小安子道,“公主不是让奴才打听凤栖宫之前住的那位宸妃吗,奴才打听到了一件事,这宸妃身怀绝技,能用乐声引来花鸟鱼虫嬉戏,刚才的事若是传出去了,肯定被有心人利用制造对公主不利的言论。”
夜灵犀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笛,忽有预感这本是宸妃之物,至于为何会出现在紫妃手中,现在也没空调查这些,她只想确认两件事,一是宸妃是不是阿雪,二是子渊是谁。
“宸妃叫什么,是哪儿的人,可有打听清楚?”
“奴才费尽周折才找到冷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刚好人在宸妃宫里服侍过,那老嬷嬷说这宸妃是锦衣侯献给夏王的,入宫后十分得夏王欢心,本来封为雪妃,后来夏王觉得这个封号还不够尊贵,又该封为宸妃,地位在所有妃子之上,还在太液池上为她建了一座玉做的水晶宫,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惜后来这宸妃犯了夏王大忌,被幽禁在凤栖宫里再也出不来了,没过多久,人就香消玉殒了,说起来也邪门,宸妃去世当晚,电闪雷鸣,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宫里的人发现那座水晶宫也不见了,那老嬷嬷说是沉到了太液池底下,给宸妃殉葬了。”
听到雪妃时,夜灵犀基本确认宸妃就是阿雪,想知道对方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夏王幽禁,小安子悄悄说据传是和太子有染,夜灵犀感觉太阳穴突突一下,冷不丁就吃了这么一个大瓜,下一刻灵光一闪,那子渊该不会就是那个夏朝太子吧?她只知道这太子人称公子羽,阿雪,子渊,或许是双方对彼此独有的称呼。
“那太子是不是喜欢穿白衣?”夜灵犀道。
小安子讨好笑道:“这个,奴才还没打听过,公主再等等,奴才再去打听打听。”又讨好问道,“公主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夜灵犀思索片刻,让小安子想办法确认一下萧贵妃是不是真的在宝华寺吃斋念佛,小安子哎地一声道,“奴才糊涂,竟忘了跟公主说这件事,奴才一回宫就听说贵妃娘娘去寺庙里祈福去了,就让人悄悄出宫去宝华寺打听了一下,贵妃娘娘每天早晚都会去佛堂里念经,连首饰也不戴了,穿得也素,身边就跟着绿玉这个服侍的,看样子真要皈依佛门了。”
听到绿玉这个名字,夜灵犀心思微动,这吃斋念佛莫非是萧老太爷的意思,萧家是真的打算独善其身不掺和朝堂后宫之事了,想到这儿,她问起萧云,是不是还在藏书阁,小安子说等会儿就去藏书阁瞧瞧,她说不用了,打算亲自去看看。
藏书阁笼罩在天边淡红色的晚霞中,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下,天空是淡淡的湛蓝色,微微透亮。
夜灵犀带着禾禾到藏书阁门口时,书吏正要关门,又出来行礼,夜灵犀让他起来后,问萧云还在不在这儿,书吏回答说人在楼上看书,准备给夜灵犀领路,她说不进去了,让书吏也不用告诉对方她来过,书吏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