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长信有些动心了。
镇江堡里的日子是过得安稳平乐,赚的钱也比以前多了。
但是,要在城外买上几亩地,他还是不够钱的,若是去年不在城里置办房子,或许凑一凑,加上之前在城墙上干活的钱,他还是能买上几亩地。
随着买地的人越来越多,镇江堡周围的田地的价钱也越来越高,从最初的二两银子一亩地,到如今就是五两银子一亩,也未必能在城外买到地了。
官府那边手里还有大量的官田,不过,那些田地是只租不卖的,据民政衙门的人说,这些地是以后留着赏赐给那些在军队里有军功的军官和士兵的,反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们,就不要想了。
当初官府颁布的军功赏赐令,到现在依然还在生效,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带着货真价实的鞑子首级去官府,直接就可以找官府领赏金。
一个首级五两银子,老少不欺。
就算是现在的行情,那也是妥妥的一亩上好的田地,而且,还是就在城外贴着城池的,都不用跑个三五八里路,站在城墙上就看得到的田地。
于是,很多像冯长信这样的人,就开始打起了这个主意。
如今的鞑子,只有开州那边还有了,他们三五成群的出去,运气好的,能带回三五个鞑子的首级,这样的收益,可比在城里干什么都强,更别说若是走狗屎运,杀死了一个鞑子的军官什么的,那赏金更是直接翻倍。
这样的事情,让镇江堡里不少的年轻人开始眼红了起来,至于出去的队伍遭遇到鞑子是反击,有的人直接就没有回来,甚至有的队伍整支都没有回来,直接就被这些年轻人忽视了。
富贵险中求,怕死的人怎么能赚得到大钱。
更别说现在还有官府的支持,在官府那边,还能购置到军队里淘换下来的兵器,若是肯下大本钱的,弄一支火铳,那就更稳了。而官府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的行为,但是他们虽然没有鼓励,却是也没有禁止,反而只要是拿到鞑子的手机,军政衙门的人验明过是真的,直接就二话不说的给银子。
这种态度,其实也和鼓励差不多了。
冯长兴杀过鞑子,不过是不是真鞑子,他就不清楚了,那个时候在逃命,遭遇到了鞑子,反正不反抗就是死,混乱这种能杀死对方一个人,那就算是拉到一个垫背的,所以,对这种事情,他是不反对的。
鞑子当初能仿佛打猎一样,猎杀他们这些流民,如今他们自然也能以牙还牙。
将家里的一切事情都安置好,对老母亲谎言自己出城去农庄找活干,冯长信和自己曾经的工友们,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走出了镇江堡。
他一行有五个人,依然是以冯长信为首,除了冯长信一直是他们的头儿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此行的方向是开州,而冯长信,就是开州人。
“先说好了,咱们遇见大股的鞑子,可要绕着走,就算和咱们人数差不多的小队鞑子,也不要冲动,一切都听我的!”
距离开州三十里外,已经隐隐能看到荒废的村落的时候,冯长信停下来,再一次给自己的队友们交代。
“咱们的目标,就是落单的鞑子,对方只要超过三个人,咱们就绝对不出手!”
“明白!”
众人握着手里的武器,一个个面目肃然,这是玩命的事情,大家若是不听招呼,那就是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
远处的村落废墟里,隐隐有人活动,几人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经过一阵观察试探,众人赫然发现,前面这个村落里的人,是和他们一样到开州来发财的。
只不过,他们人比冯长信的人多,而且,那个领头的,据说还是军队里退下来的当兵的。
“要不要加入我们,你们人太少,真遇见鞑子也办不了多大的事情,咱们有二十几人,遇见鞑子的斥候小队,也能打一打了!”
为首的人邀请着他们:“再往前面十来里,就是鞑子斥候的地盘了,你们考虑考虑!”
“那赏金怎么分?”冯长信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我来分配!”为首的那人傲然说道:“谁出力多,谁不怕死,谁就分得多,老子程锐以前是忠勇营的人,若是有人担心我不公,直接到民政衙门去告我,现在我还在衙门里领着米粮呢!”
那就没什么考虑的了,冯长信和自己的同伴嘀咕了两句,果断地加入了这支队伍。
在这村落了混到天黑,这支小小的队伍再次出发了,冯长信发现,虽然这支队伍才二三十人,但是大家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拿弓箭的,有拿铁叉的,也有和程锐一样拿着短刀的,甚至有人还拿着绳索。
看起来,这些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本事。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兄弟,低声吩咐着他们:“一旦遇见鞑子,你们几个紧紧地跟着我,互相照应,还有,手上的家伙一定要拿稳,死都不能松手!”
众人点点头,不敢有半分马虎。
半夜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个荒坡,以冯长信对开州的了解,都辨别不出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只是知道,这里距离开州已经很近了。
“咱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好些天了!”程锐低声地告诉他们:“有一支鞑子的斥候,五个人,每隔三天会从这里经过,咱们的目标就是他们!”
“才五个人啊!”冯长信有些失望,五个人才二十五两银子,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两都分不到。
“他们的身上的武器铠甲,他们的战马,不是银子啊?”
程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匹上好的战马,衙门里直接就是二十两银子要了,你想想,你想想……”
冯长信心里头一下就火热了起来,再看着那个拿着绳索,正好像在布置着绊马索的同伴,顿时觉得对方的身形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好了,你们几个,去那边,挖一个沟!”
程锐指挥着他们几个,给他们丢了两把铁锹:“能将自己的身形藏起来就行,若是有漏网的鞑子从你们这边跑的话,干掉他们!”
冯长信肃然点点头,按照程锐指的地方,开始去干活了。
可惜的是,天还没亮,藏身的沟也还没挖好的时候,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所有人全部都立刻藏了起来,等着自己的猎物的到来。
趴在尚未完工的沟里,冯长信的心砰砰跳,耳边传来的震动让他清楚地感觉,朝着这边而来的敌人,绝对不止五匹马。
他没来得及示警,远处的黑暗中,就已经响起的马匹的嘶鸣和撞击声,那是绊马索将最前面的敌人给绊倒了,然后,他就看到远处荒坡上,黑压压的人群一涌而出,朝着那支鞑虏的队伍扑了过去。
厮杀和惨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怎么办,冯哥……”
身边的伙伴声音有些发颤,一半是兴奋,一半大概是害怕。
空中传来羽箭的嗖嗖嗖声,喊杀声中夹杂得鞑子的怪叫,他心一横,拎着手中的刀就站了起来:“更我上,杀鞑子啊!”
黑暗当中,一片混乱,不过,敌我倒是很好分辨,尤其是程锐的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杀穿着棉甲的,没穿棉甲的是自己人!”
冲到跟前,冯长信果断地朝着最近的一个鞑子扑了过去,两个人正围着这个鞑子在周旋,此刻冯长信几个一冲了过来,鞑子明显的有些发慌,手中的长刀胡乱劈砍,一边嘴里还在大声的嚷嚷着什么。
“他在叫什么!”
冯长信奋力的砍过去一刀,鞑子恶狠狠的架住他的刀,身后的同伴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将手中的铁叉捅进了对方的腰间。
铁叉不够锋利,一下竟然没捅进去,只是将鞑子推开了一些,冯长信感觉手上一松,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手中的长刀顺着对方的刀身就划了下去。
鞑子一声怪叫,不知道被砍飞了几根手指,这一下,铁叉直接将失去了重心的鞑子叉翻到了地上,几柄五花八门的武器递了过去,顿时将地下的鞑子活活的杵死。
这个时候,冯长兴才有空杵着自己的刀,大口的喘着气,对着身边的同伴问道。
“你不要过来啊……?”
同伴摇摇头:“我觉得他一定是叫的这个!”
“真是个傻子!”冯长信吐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战团:“那边还有一个……”
几人又扑了过去!
战斗结束的很快,五分钟,或许是十分钟?
反正绝对不会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黑夜之中,骤然相遇,两方的人马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言,上来就是生死相搏,实在是要不了多少时间。
这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可以决定一方的生死了。
而这一次,猎手们以以逸待劳,以有心算无心,加上人数占据了绝对优势,哪怕是对方的人数稍微了多了一点,战斗依然以猎手们的大获全胜结束。
猎手们只死了一个人,不过,十来个人都受伤了,死的那个,实在是不走远,在一开始遇见袭击的时候,鞑子还来得及射出了一波弓箭,尽管鞑子是胡乱射的,但是,偏僻这个倒霉家伙就一箭被射到了要害。
在程锐的指挥下,所有人欢天喜地的检点着自己的收获,这一支鞑子小队,足足十个人,混乱中几匹马受惊跑掉了,但是依然还有五六匹完好的战马,而死掉的鞑子,除了脑袋被砍掉,他们身上携带的物件,但凡可能值钱的,也全部被猎手们一一搜刮了出来!
这些都是银子啊!
“我觉得咱们这一票,至少能分得到二十两!”伙伴兴高采烈的和冯长信说道,远处的天边,已经隐隐有了亮光,天就快亮了。
冯长信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眼光却是注意着不远的程锐,他刚刚没有遵从程锐的命令,主动来杀敌,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陈锐克扣他们几个人的赏钱的借口。
“看啥呢,冯哥!”
“那个程锐,手里是拿着一封信还是一个令牌?”
“谁知道呢,难道他还识字不成!”伙伴不在乎的说道:“你说,咱们会不会再干一票,这鞑子太好杀了,没传说中的那么邪乎啊!”
“我去问问!”
冯长信摇摇头,朝着程锐走了过去:“程老大,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这里可不是咱们的地方,玩意鞑子寻过来,那就坏事了!”
“对,该走了!”
程锐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塞进怀里,冯长信看了他一眼:“这是鞑子身上的?”
“嗯,应该这些鞑子是传令的鞑子小队!”程锐说道:“所以咱们才侥幸得少,若是真是一支十人的斥候小队,怕是咱们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些东西,能给我看看吗?”冯长信说道,一边指指对方的怀里。
“怎么你还识得鞑子的文书不成?”冯长信笑着见手中的东西递给他:“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写的什么,回头给衙门的人看看,或许有些用处!”
“认得一些,但是认得不多!”冯长信接过这些东西,认真的看了起来,逐渐的,他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程锐感觉有些不对。
“这消息,得立刻传回去!”冯长信肃然说道:“如果这上面我没认错的话,开州,要出大事情了!”
“能有什么大事情!”程锐笑呵呵的说道:“鞑子们之间鬼打架吗,他们打的越狠,对咱们越好!”
“不!”冯长信脸色无比的严肃:“鞑子打算放弃开州,将所有的兵马全部都撤回耀州和辽阳!”
“还有这种好事?”程锐一愣,不禁大喜:“这好事情,的确是要尽快回去报喜,这消息可比地上这几个死鬼鞑子的脑袋值钱多了!”
“不是好事!”冯长信摇摇头,露出一丝愤怒之色:“他们不仅仅是撤回他们在开州的兵马,他们兵马撤回去之前,他们要屠城,要将城里的百姓屠戮一空,要将开州夷为平地!”
“他们没打算将开州留给咱们!”
“我尼玛!”程锐一愣,忍不住吐了一句粗口,转过身来,朝着下面那些还在兴高采烈清点着战果的人喊了起来:“都给我起来,带着首级和战马,咱们立刻回镇江堡,地下的零碎咱不要了,来几个会骑马的,跟我和冯长信先回去!”
他瞪大了眼睛:“尼玛的,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