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怎会如此失败?
论才情,能考上985,显然不是庸材,虽然是含金量不高的文史类,但文史类985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只阿猫阿狗能考上啊。
更何况自己毕业后,就参加国考,又一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中了心仪的社科院,并如愿以偿的分配到了文史研究室。
可以说,直到此时,自己都是一帆风顺的,只是从此之后,仕途再无寸进,进来是科员,离职了还是科员。
是自己带有传统文人的酸腐气?
萧业觉得有这方面的原因。
自己从来不拍领导马屁,逢年过节从来不给领导送礼,可是在社科院这样的清水衙门,这样的人并非凤毛麟角。
用局外人的话来说,社科院一院子穷酸,别的穷酸也没自己混的这样惨啊。
对了,是咏叹读书法!
肯定是咏叹读书法!
萧业回想过往,自从整理出了咏叹读书法,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整日阴阳怪气,妻子对自己的不满,主要源于咏叹读书法!
是咏叹读书法害了我啊!
本能的,萧业想把咏叹读书法给彻底忘掉,但是潜意识中又有个声音,隐隐告诉他,咏叹读书法是你的根本,失去他,你会失去一切。
萧业迟疑了。
可以说,自己能有今日,咏叹读书法功不可没,可是旁人不懂咏叹读书法的好处,他却是能感受到,可以让心宁静下来,于先贤古哲的文章中,觅得真趣。
咏叹读书法给他带来了乐趣,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晚饭后,读一个小时的书,他感觉自己有了儒学的浩然正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更加让他排斥无所不在的潜规则。
但是人终归是社会性生物,心志再高洁,也离不开柴米油盐,萧业又有些动摇,人生在世,到底应该沉迷物质上的享受,快快乐乐一辈子,死时了无遗憾,还是坚持内心,宁可清贫,也要向心而行?
一时之间,萧业颇为挣扎。
冰湖边!
太平公主与春兰四女担心萧业,还站着,灵元灵苦,尹平操与尹纪操则是不停的诅咒萧业渡劫失败,也未走。
“不好!”
夏荷突然面色一变。
“怎么了?”
太平公主忙问道。
夏荷道:“萧郎的气息明晦不定,似乎遇上了难以抉择之事,一旦错了,恐怕会万劫不复!”
“我怎么没感觉到?”
太平公主眉头一皱。
“这……”
夏荷语塞。
她曾以花精本体,帮萧业不止一次做过那事,每回都能汲取些萧业的阳精,对萧业的气息变化,最是敏感,哪怕隔着充满怨念的湖水,也能感应到。
可这是她和萧业之间的小秘密,不足为太平公主道之。
还是春兰打圆场道:“夏荷是水属性的精灵,或许才能感应到萧郎的变化吧,公主你应该要对萧郎有信心!”
太平公主想想也是,冰湖这么危险的地方,这家伙都能安之如饴,区区一个九转迷妄劫,又怎么可能难住他呢?
……
“哈哈哈哈~~”
萧业突然大笑起来,自己就算清贫一生,妻离子散那又如何,我就是我,我不能因为迎合别人蒙昧了自己的本心。
每一位哲人,都是孤独的!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萧业情不自禁,以咏叹读书法大声唱起了满江红!
路人纷纷侧目,还有人骂他神经病。
也确实,一个身着骑手服的中年男人,独坐湖边,以古怪的音调高歌满江红,这不是神经病还是什么?
不远处,一座假山后面,妻子和儿子探出了头,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哎,你爸没救了!”
妻子叹了口气。
“爸爸怎么会变成这样?”
儿子不解道。
妻子摇了摇头,心里也在反思,自己的前夫是怎么从一个985的高材生,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其实凭心而论,十来年的夫妻之情,当年又是自由恋爱,妻子对萧业还是有感情的,心想着如果离婚之后,萧业能改好一些,她可以考虑复婚。
而此时……彻底绝了心思。
萧业已经对外界是完全的充耳不闻,沉浸在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寻常修士已经破妄成功。
正常人只需心念一动,就可以平安离开,也即收妄境归真心,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需要什么,有哪些遗憾,心灵趋于圆满。
可萧业的劫数是化真心合妄境,除了继续破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据紫姑所说,只有黄帝成功化了真心合妄境,其余每个人都失败了,为何会如此?
绝大多数的修士,在破了妄境的一刹那,心头喜悦,直接退出来了,而每个人一生只会经历一次妄境,错过就是错过,后悔也无用。
另有少部分修士,主观上有化真心合妄境的追求,这就要求把妄境与心合,与意合,与神合,极为考验意志与神魂,心性稍有软弱,或者对自我有任何怀疑,都不可能破妄成功。
这还不是最难的,九州修行界的历史已不可考,无数岁月以来,天娇倍出,意志坚强,神魂强大的修士就算百年一遇,总人数也不会少。
关键在于,妄境是修士根据自身执念构建出来的世界,几近于事实,并不会意识到自己处于妄境当中。
好比一个普通人,你会不会整天琢磨着把世界打破,摆脱世界的束缚,去看一看世界外面的风景?
几乎不会有。
反映在破妄上面,是没法产生破妄的动机,认为生活在这个世界里,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不去做,怎么破?
这一点看似简单,可是大道至简,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步,卡住了历史长河中,无数的天才人物。
除了黄帝,所有寻求化真心合妄境的修士,最终的结果都是迷失在妄境里,失去自我,意识被妄境同化,肉身渐渐枯败!
萧业依然坐在长椅上,一曲满江红唱罢,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动摇的心绪平静下来,可是贫穷的现实仍然要面对。
事实证明,自己做什么都不行,连最普通的外卖都送不好,假如时间能倒流,回到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不去参加国考,在社会上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会不会改变呢?
莫名的,萧业有了种回到过去的冲动,并越发强烈,难以抑止。
萧业缓缓站起,伸手一指,喝道:“我要回到过去!”
周围一阵哄笑声传来,这真是碰到神经病了,不停的有人拍照,发朋友圈,还有好心人报警。
假山后,妻子和儿子面面相觑。
萧业不为所动,以咏叹读书法诵道:“我要回去过去!”
“不!”
突然有人传来惊恐的叫声!
空间破碎了!
萧业也是骤觉天旋地转,待得神志清醒时,心里不由又惊又喜。
喜的是,果然回到过去了!
惊的却是,没有回到大学刚毕业的那个时点,而是站在民政局外面,拖着个箱子,目送前妻乘上滴滴离去。
‘怎么会这样?’
萧业琢磨着既然能回到过去,为何不是推倒重来,而是回到领了离婚证的那个节点?
心里似是有些明了,却又很模糊,道不出所以然。
‘罢了,罢了,既然上天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还是争取活出个人样罢。’
萧业摇了摇头。
根据上一段的经历,萧业确认自己不适合从事体力工作,文人就该从事文人的本职。
‘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呢?’
诶?
萧业突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一个好友,是个中学历史老师,数年前,在讲坛上讲历史,混的风声水起。
而自己钻研科举半辈子,论起在明清科举方面的造诣,在国内堪称顶尖,完全可以整理一下,通过那个历史老师,争取上讲坛的机会。
想到这,萧业先去租房,还是那个地下室,天天在家写稿子,以范进中举引出话题,从明代洪武年间的科举讲起,一直到清朝最后一个状元。
足足花了大半个月,初稿完成,又花三日修改,打印成册,才给历史老师打了电话,约定好时间,在一家茶楼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