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萧啊,好久不见啦!”
历史老师准时赴约,并不因萧业落泊而表现出任何轻视,这也是萧业找到他的重要原因,二人在骨子里,都有一种文人的迂腐气。
听了萧业的事,果然,历史老师并未婉拒,还很热心的帮着改稿子,以一个上过讲坛的过来人的身份,提出了许多中肯的修改意见,又表示愿意为萧业与节目组沟通。
七日后,萧业接到节目组的面试通知,他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下,去参加面试,在详细了解了知识点和趣味性之后,节目组眼前一亮。
凭心而论,这几年来,讲坛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毕竟帝王将相讲的太多,观众容易审美疲劳,后来改讲诗词歌赋,但是现代人心态浮躁,有几个能静下心去品味诗词之美?
说句非常现实的话,现代人读诗词,主要目地是装逼,显得自己有文化,却很少有人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去了解诗词的创作背景,去体会作者创作时的心态。
而科举不同,既是个全新的领域,又对华夏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哪怕被废除了百年,这份影响仍在。
并且萧业选题也很有讲究,他参照史书的纪传体,从范进中举开始,以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徐徐为观众拉开一副科举的画卷,现实意义与趣味性兼顾。
当然,最重要的是,萧业水平足够,所谓十年磨一剑,不外如是!
当场导演拍板,要求萧业摸拟录制一期现场节目。
其实萧业在生活中,并不是那种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人,语言表达能力还是可以的,无非是兴趣爱好不符合社会主流,给人一种迂腐的感觉。
此时,当着众多挑剔的评委面现场讲课,又关乎自己的一生,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但是他更明白,自己已经背水一战了,除破釜沉舟,别无他途。
而且自己是历史老师举荐来的,节目组肯给自己面试的机会,完全是看在历史老师的面子上,自己如蔫蔫乎乎,也会让历史老师难做人。
萧业放下了所有包袱,滔滔不绝,即兴发挥,台下不时有叫好声,当讲完一节课,所有评委全部起立鼓掌!
“萧老师,祝贺你,非常精彩!”
易教授目中满是鼓励之色。
“民间果然是人才辈出啊!”
王教授连连点头。
萧业知道自己成功了,从此人生将翻开新的篇章!
节目组决定,三日后先给萧业录制第一期十五集,争取一个月之内上电视!
不觉中,一个半月过去,萧业净身出户之后,家里冷清了,再也没有烦人的杂音,母子俩却都觉得少了什么。
“妈,你快看,爸上电视了!”
吃过晚饭,妻子洗刷碗筷,却听到儿子叫唤。
“他那个窝囊废还能上电视?”
妻子嘀咕着,但还是擦了擦手,出来看了看。
果然,电视里,萧业一袭唐装,头发整洁,面容清矍,颇具儒雅风范,正对着台下的听众们侃侃而谈,自在而又自信。
妻子擦了擦眼睛,她不相信萧业离了婚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是相伴了十来年的枕边人,怎么可能认错呢?
“妈,爸好帅噢!”
儿子从旁赞道。
妻子没说话,只是看着这样的萧业,让她不禁回想了年轻时的模样,那时的萧业,也是帅气,俊朗,吸引了刚刚踏上社会的她。
但是,婚后的生活完全不是想象中的美好,柴米油盐,家庭琐事迅速消磨掉爱情,她也越来越不打扮自己了,渐渐地疏于身材管理,以至于臃肿变形。
这样的萧业,才是她梦想中的萧业,甚至萧业讲到兴起,以咏叹读书法诵念古诗,也不是那么难听刺耳了。
一集很短,但母子俩均是心绪难平,临睡前,儿子小声道:“妈,我想爸爸了。”
儿子的意思很明确,希望父母复婚,可是当初是她提出离婚,现在人家功成名就了,再去纠缠是不是太过于势利?
她也是要脸的。
这一夜,妻子没能睡好,辗转反侧,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了下去,第二天,去报名参加形体重塑课程。
社科院!
科长刚把局领导的小舅子弄了进来,安在萧业的位置上,这日,突然被院长叫去了办公室。
“你科室的那个小萧呢?”
院长上来就直接问。
“他不是按院里的要求离职了么?”
科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老张,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放他走?小萧是个人才啊!”
院长一听就急了。
“院……院长,您先给我整整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给我说糊涂了!”
科长不解道。
“小萧上讲坛,成了名人,讲的就是明清科举,好象是他一直研究的课题,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社科院的研究是有价值的,否则收视率怎会那样高?局里面研究过了,要把小萧立为我们文化系统的典型,借小萧的东风,推一波文旅热,你倒好,给我把人开除了,你让我怎么办?”
院长重重叹了口气。
科长顿时傻眼!
尼玛的!
谁都没想到咸鱼还会翻身。
至于院长甩锅给自己,他认为是应该的,下属为领导背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连锅都不肯背,要你这下属有什么用?
科长也不分辨,只是为难道:“按理说,小萧是个实诚人,再叫他回来,加些待遇给他,我拉下脸不要向他赔个礼,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是编制已经给了局里面那位的小舅子,他再进来,哪有编制给他?”
院长一想也是,寻思半晌,痛心道:“院里不是还有个提副科的名额么,就给小萧罢,一个副科长,换他回来,值得!”
科长迟疑道:“院长,副科不是讲好了给水利局那位的儿媳?”
“什么水利局,他一个玩烂泥巴的和我们文化系统有什么关系?这事交给你了,务必给我办好,不然拿你是问!”
院长脸一沉,毫不客气。
“行,我这就去办!”
科长叫苦不迭,却爽快的应了下来。
没几日,萧业回来了,荣升副科,衣锦还乡,同事们见着他,一口一个萧科长,没有谁不开眼提起投湖自杀的糗事。
萧业则仿佛变了个人,变得圆滑世故,迂腐书生气消失无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行程也匆忙起来,不停的飞往各地签名售书,又受文化部门委托,大谈特谈文旅事业,资本闻风而动,一夜之间,萧业成了资本的宠儿,为各地的文旅代言。
当然,他的身家也连续跳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成功人士。
几乎每一天,萧业都在奔波,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他穷怕了,他要趁着这几年名声大火,挣来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这日,萧业刚下飞机,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心头突然闪过一抹迷惘。
家?
是的,自己多久没想起自己曾有过家?
一年来的奔波,曲意奉承,腆颜事权贵,虽然钱挣了不少,可是自己快乐么?自己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迂腐书生气的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