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龙城堡前的石桥上,黑执事·加尔文追着李向阳他们,进入了乔石制造的另外一个空间。
此时,微波荡漾的河面上,只站着张三一个人。
他头顶上戴着宽大的斗笠,黄褐色的斗笠比浮在水面上的荷叶还要大一圈;上身穿一件浅灰色的布袍,腰间别着那把破旧的长剑,右手轻轻放在剑柄上。
半人半兽·弗仑萨站在城门前,城门旁另外六名守门人,各个把手中的钢剑抽了出来,厚实的剑刃在风中银光飒飒,迎风低吟,显得无比威武。
弗仑萨站在通往城门路上的正中央,他挥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对着身旁的石狮子就是一刀下去。
那按照同等比例锻造的石狮子,仿佛是一块儿巨大的果冻似的,大刀坚韧的白色刀刃切入石狮子的腹部,就像一把餐刀切下了一块蛋糕。
只听见一声轰响,石狮子的头颅就从台座上滚了下来。
弗仑萨顺势收回自己的大刀,指向面前的张三,大刀的刀刃在空中一尘不染。
“我不管你是何人,要想活命的话,就乖乖站在那里别动,否则,刀下无情。”
半人半兽·弗仑萨诚恳地警告桥上的老人,在他眼中看来,那老头仿佛弱不禁风。
张三用左手扶了扶自己的帽檐,轻柔的风扬起了他的帽帘,几片长方形的白色布条在他脸旁悠荡。
他从帽檐下,用平静的目光看向身前的弗仑萨,语气像拉家常似的说道:
“这可有点难办耶!
“我收到的命令,是要消灭你。
“实在是没有办法呢!”
说着,弗仑萨一惊,不知道何时,张三已经飞跃在自己的身前,那速度之快,声音之细微,比一片树叶飘落在地还难以察觉。
张三的整个布袍,在空中被风鼓动着,他的右手握在剑柄上。
被一块破布缠绕着的剑柄,中间的那颗乳白色宝石,被张三右手的大拇指给摁碎。
霎时,巨大的能量从乳白色宝石中释放出来,那是属于张三的海镂水晶。
弗仑萨迎着张三强大的能量,意识到眼前的老头儿并非泛泛之辈,他四条腿向后跳跃退了一步,手中的大刀就冲着张三的斗笠劈了过去。
能挡得了吗?张三从剑鞘里抽出锈迹斑斑的长剑,剑刃上虽然裹着一层气浪,但是看着弗仑萨扬在自己头顶上的大刀,看着那刀面上青绿色的雕花,以及刀背上六个叮当作响的铁环,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挥着长剑迎上去,很有可能那大刀会把自己的长剑剁成两半。
张三虽然满身伤疤,腰上的绷带又开始渗出血迹,但他还是在空中轻巧地旋转着身体,一脚踢在弗仑萨挥过来的大刀刀面上,借着大刀的着力点,一跃弹跳到他身后的城墙上,平行着地面在城墙上悬挂了一会儿。
弗仑萨的青龙偃月刀受力偏向,刀刃点在了旁边石狮子的座台上,整个座台轰然被劈成两半,歪斜着倒在地面。
这个老头子!弗仑萨在心里暗暗惊叹道,长着一副五六十岁的面相,动作却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不简单,真不简单。
看来对方的实力也是不一般的强,怪不得敢迎着自己的大刀继续对着干。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青龙偃月刀还从来没输过,只要被我逮住了,管你实力怎样,在我的大刀面前,全都是豆腐渣。
张三看着弗仑萨的背影,看着他收回自己的大刀,渐渐调头过来。他心想,要是吃他一下,那可不得了。无论如何自己的长剑不能和对方死磕硬碰,必须想办法以柔克刚。
看着弗仑萨渐渐回过头来,张三想要打一个时间差,趁着对方回过头来之前,突袭弗仑萨的背影。
他在城墙上一段小跑,从弗仑萨的马身背后,细长的锈剑顺着风向,指向了马身和人身相接的部位。
然而,弗仑萨也不是吃素的。
他抡起青龙偃月刀,根本不用回头,长长的刀柄绕着自己的腰部,张着血盆大口的刀刃就从身后划了过来。
眼见着张三的锈剑要和弗仑萨的大刀咬上了。
张三一脚踏在马屁股上,借力收回了长剑,然后改变了进攻的姿态,以点刺变为平削。
这时,弗仑萨已经半个身子转了过来,他此时能清楚地看见张三的动作。
所以他扬起自己后半段的刀柄,锻钢铸就的长刀柄撞在张三的锈剑上,发出一阵激烈的火花。
张三只觉自己手上一麻,赶紧把长剑收了回来,避免形成胶着的连续进攻局面。
他再次一脚踢在马屁股上,身体腾空,跃出了弗仑萨大刀的进攻范围,重新跳回了城墙上。
弗仑萨力大无穷,可是张三却轻柔如风。
弗仑萨心想,只要被他逮着,那这个人就死定了。可问题是,眼前的老头儿简直像个滑泥鳅,就是逮不着。
弗仑萨绕过来的身子,并不想给张三逃跑的机会,他连忙紧追上一步,手中的大刀又挥了起来。
弗仑萨挥大刀的时候,张三的双脚已经着了墙面。所以等到弗仑萨的大刀落下时,他有机会躲闪开去。
青龙偃月刀只一下子,切进了城墙的身体里去,半米长的刀刃整个隐没其中,像在水中划过一般,大刀的刀刃毫不费力地从城墙墙门的拱顶穿了过去,点在了地上。
整个城墙沿着刀刃切开的口子,裂开一道纹,噼里啪啦像燃烧的引线,冒到了城墙的墙垛处。
由于弗仑萨这一重击,张三又得了一个进攻的机会,趁着弗仑萨把地上的大刀抬起来时,他一个空中翻跃,剑刃滑向了弗仑萨的头颅。
弗仑萨轻蔑地一笑,捡起地上的大刀就像捡一个小木棍似的,青龙偃月刀以极快的速度扬了起来,正好抓住张三一个腾空的机会,没处着力。
张三大吃一惊,那起码几百斤重的大刀,弗仑萨说挥起来就挥起来了,完全不和万有引力讲道理。
张三眼看着没处躲,他收起自己的长剑,用右手的肘部,在大刀的刀刃拦腰砍在自己的腹部之前,用右肘锤击,击中在空中划过来的青龙偃月刀的刀面,借力得以在空中完成一次翻滚,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青龙偃月刀使出了全身的力,可是并没有击中目标,它的刀刃斜向下滑进了地面的石砖路上。沿着地面的石砖,刀刃像农夫的犁,把地上的土连带石砖,翻出了一锹深的沟壑。
刀刃从身前的左边摆到右边,开始拉扯住力道,才终于停了下来。
张三摸了摸自己的老腰,之前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正在像小溪似得淌血。
他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五步之外的弗仑萨。
由于这家伙的大刀,不能正面和它接招,导致自己十分被动。
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没有办法轻易从这里过关了。
张三摸了摸自己的腰部,瞬间双手透过衣服,粘了满手黏糊糊的血浆。
自己带病战斗,不能和对方熬下去,必须找机会速战速决。
弗仑萨本来是想乘胜追击,但是一眼看见张三手捂胸口的动作,意识到对方本来就身负重伤,他不是那种喜欢乘人之危的人。
他重新摆好架势,等待后者的进攻。
张三抬起头,原本戴在头上的斗笠,掉落在墙角根里,此时披着稀稀落落的头发,满脸的刀疤看向弗仑萨。
“你的力道我认可了!”张三轻松的嘴角缓缓说道,“所以我也得拿出些本事,否则可能会输呢。”
弗仑萨看着对方行事坦荡的样子,非常恭谨地说道:
“那在下也会全力应战。”
说着,张三举起手中的长剑,右手握着剑柄,剑刃直直地朝上,忽然一松手间,整个锈迹斑斑的长剑悬在了空中,开始发生形态上的变化。
原本锯齿状的刀刃渐渐变得平整,刀面上的锈迹像高温的水蒸气一般从表面消散,露出剑刃上秀气的柳叶条纹。
整把破破烂烂的长剑焕然一新,就连脏兮兮的剑柄也除了污渍,破布如灰烬般消散,露出里面檀木制作的真身,剑柄上的雕花精致而美观。
与长剑一同发生变化的,还有张三本人。
一阵旋风气流从张三的脚底升起,白色的水雾缭绕其间,蕴绕其中的热浪汹涌外泄,张三的整张脸烧得通红。
渐渐地,在热浪的蒸腾下,张三身体表面的刀疤开始褪去,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整齐干净,露出一张成熟男人气势潇洒的脸相。
弗仑萨并非孤陋寡闻,他看着自己身前张三的变化,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
他怔怔地眼神中露出崇拜之情,气场也由之前的无比霸道,变为毕恭毕敬。
“这难道是【剑解】?”
弗仑萨眼神激动,心情澎湃难抑。
张三全身红通通的肌肤,表面像是镀了一层膜一般光滑,虽然天空中的光线并不强烈,但还是能看见有些肌肤的部位锃锃反光。
张三伸出手,重新握住自己的长剑。
“柳叶,好久不见。”张三并没有看向弗仑萨,反而是盯着自己的长剑,忘情地说着悄悄话。
【柳叶锈纹剑】悬浮在空中,气浪绕着它的剑刃旋转上升,光彩熠熠。
张三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弗仑萨,然后情绪十分高涨地说道:
“看来你知道【剑解】。”
弗仑萨简直想跪下来磕头认师傅,奈何自己身肩一职,不可轻率妄动。
“今天能够和前辈过招,晚辈即使死在前辈的剑下,也是心甘情愿了。”
“你不弱!”张三接着对方的话说道,“还没打呢,就认输了?”
张三握住手中的【柳叶锈纹剑】,刚刚的气旋在他的身边消散,他已经完成了整个过程的【剑解】。
“晚辈不能认输,自己奉命护守城门,除非从自己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晚辈绝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就是要这个气势嘛!”张三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调调,“要不然我的【剑解】不是白开了。”
弗仑萨还是很激动,他兴奋地说:“今天能够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剑解】,我这辈子就已经活得值了。”
张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恭维话,【剑解】的确不是寻常能见的,处在弗仑萨这个阶段,即使再修炼一万年,可能都不够资格练就【剑解】。
是不是自己有点小题大作了呢?张三在心里有些害臊起来。
不过,他开【剑解】也并不是单纯为了对付弗仑萨。
王烈这个小子,空有一腔热血,不知道在里面打不打得赢邪龙领主·盖文呢。
他开【剑解】是想到了之后可能发生的险情,给城堡里的战斗上一道保险。
“别这样说嘛,该打的,还是继续接着打。”张三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感觉无比亲切。
听到前辈这么说,弗仑萨不得不放马冲了上来。
只不过这一次,张三直接挥着手中的【柳叶锈纹剑】,就挡下了青龙偃月刀的正面攻击。剑刃与刀刃的交锋,双方一度僵持在原地,不分上下。
弗仑萨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够接过他一招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一直以来停留在原地,水平没有长进。
如果他不是以敌人的身份遇见张三,而是跟在张三后面学个十来年,以他的资历,比现在强个百八十倍,完全不是问题。
弗仑萨吃力要紧,只得猛地一收刀,向后退了几步。
青龙偃月刀不堪重负,月牙形的刀刃上,磕出了一个残口。
明知道实力差距悬殊,但是弗仑萨不得不再次冲锋上阵。
这也真是太欺负人了!张三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小伙子,原谅我吧,只可惜你挡我的道了。
张三眼睛一闭,在空中随意两下挥剑,咔嚓的金属断裂声回荡在空中,什么重重的东西摔在了地面上。
张三睁开眼,在手中挥了挥自己亲切的长剑,一把断口的刀刃,直直地插在自己脚边的泥地里。
人身与马身相互异处,弗仑萨毫无还手之力,一命呜呼。
即使他最后临死的片刻,眼睛最后的余光,还是盯着张三手中的【柳叶锈纹剑】看着。
那是他这辈子再也达不到的高度,他要死死记住那个样子,下辈子一出胎,就得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