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连着好几日没进宫,他不去,慕轻晚自然也不用去,按理说他这个亲儿子,怎么也得张罗张罗亲爹的后事。
帝王不是一般的人,从闭眼到入皇陵,程序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异常繁琐自是不必多说。
然而,帝王家的事儿向来也不能用常理去理解。
萧衍为何没去宫里,慕轻晚顺口提过几次,他并没有说,他不说自是有他的理由。
虽然这里面的事必然会关系到她,但是慕轻晚从不喜欢强迫别人。
不在书房的时候,萧衍就黏着慕轻晚,她自然是不满意这点的,但有啥办法?骂也没用,打又不能天天打。
慕轻晚实在够够的了。
她不满意,还有人比她更不满意。
这天慕轻晚偷溜出去,刚进府没一会儿,还没走到萧衍院子门口,就被秦诗诗截住,自打上次后,这女人很久没找过她。
慕轻晚搬到萧衍的屋子居住不是什么秘密,拆房的人进进出出的谁看不着?不用打听就知道拆的是谁的房子。
不用想,秦诗诗肯定是为这事而来。
慕轻晚扫了秦诗诗一眼,她穿着一身素白寡淡的衣裳,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衣裳是那种极其合身的,本来就瘦骨嶙峋的,腰间经腰带那么一系,更显得羸弱,颇有种楚楚可怜之姿。
慕轻晚草草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眼,心知她这副打扮定然是来找萧衍的。
“王妃姐姐!”
离老远,秦诗诗就跟她打招呼行礼,起身后又颠着小脚往慕轻晚跟前走了几步。
慕轻晚停住脚,不冷不热地问,“可是有事?”
秦诗诗露出个淡淡的笑来,这次也不忸怩,直接说明意图,“妾身是来找王爷的,正好看姐姐,就等上一等。”
慕轻晚哦了一声抬腿便走,既然不是找她的,她一句也懒得跟她废话。
秦诗诗紧紧跟在她后边,慕轻晚自是察觉的到,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路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谁走不是走。
院门口,慕轻晚大步流星地进去 ,原本门口也看不到人守着,只是秦诗诗刚迈了一步,就被人拦住。
“没有王爷的命令,无关人员免进!”
守卫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就跟个冰冷的机器似的。
秦诗诗的身子被院墙分成两三节,一截在外,一截在内,还有一节卡在门框中。
再次被截住,她的脸色很不好,怒喝道,“谁是无关人员?你们看清楚,我是王爷的秦夫人!”
守卫仍然面无表情,拦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松懈,依然冰冷冷地重复,“王爷有令,无关人人员不得进内,秦夫人也不例外!”
秦诗诗的小脸早已胀的通红,伸手指了指慕轻晚的背影,质问道,“王妃为什么可以进去?我怎么不行?”
守卫跟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不卑不亢地回道,“王妃住这里,自然可以进来。”
秦诗诗气得暗暗跺脚,本来是想着跟慕轻晚一道进来的,怎奈她走的实在太快,紧跟慢跟还是差了两步 就这两步之差,她就没能进去。
不然她跟着慕轻晚并排着走,守卫还能单单拦她不成?肯定以为是王妃邀请她的。
想到此,不禁暗暗骂了慕轻晚几句。
嘴上却朝着慕轻晚喊,“王妃姐姐,您等等我,他们拦着不让我进院,您管管呀!”
慕轻晚已经走到屋门口,闻言回头看她,“唉,秦妹妹,十分抱歉哈,这不是我那小破院,我真当不了家啊,不过,我倒是可以转告王爷让她出来接接你。”
秦诗诗一听,面上欣喜非常,嘴甜的千恩万谢。
心里又给慕轻晚骂了一顿,你才得宠几天啊,谱摆的不小啊,指不定哪天也被王爷腻歪了,说不定把你扔到比之前还破的院子去。
慕轻晚才不管她有什么小心思,她之前无意跟任何人争宠,现在亦然。
所以她当真敲了敲萧衍的书房,得到应允后,开门见山地说道,“秦诗诗被你的人拦着进不来。”
萧衍坐在案后头也不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慕轻晚不由得想,萧衍这几天间歇性挺忙啊,看来即便是白薯加上两只耳朵也人模狗样的。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萧衍不再吱声,又道,“我跟秦诗诗说,帮她传个话,让你去接她。”
萧衍终于抬起头,冷然地看她 ,那小眼神儿看的慕轻晚心里直突突,但是她不能退缩,怎么也得让别的女人缠他几缠了,不然她得烦死累死憋死。
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多半了不容易,如果他被别人勾走了,最起码她能自由自在。
于是又加了一把劲儿说道,“秦诗诗找您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她又不是不识大体,没事喜欢黏人的女子,我看她穿的挺单薄的,今儿还是挺冷的,就她那小身子时间长了还不得冻个好歹的。”
萧衍听完扔下手中的笔,并站起身,慕轻晚心下一喜,连忙给他让开一条道。
萧衍却直直地冲她而来。
猝不及防地,他抬起那只还带着墨迹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慕轻晚皱眉一躲,他手上的墨汁却已经有多半蹭到了她的脸上。
他的手指凉凉的,还带着清新的墨香。
慕轻晚用手背擦他摸过的地方,只听他道,“你既然心疼她,就让她进屋和你待着好了,聊天喝茶干什么都行。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吩咐人放她进来。”
慕轻晚抠了抠耳朵,虽然这男人平日对她说话从没什么正形,但这话说得也太欠揍了些,人家是找他的,怎么还让她陪着?
她和她有啥好聊的,是睡觉不香还是话本子不好看?
慕轻晚连连摆手,对萧衍说道,“我和她肯定是没啥可聊的,但她和你就不一样了,你看你们老夫老妻的,彼此之间一定深深了解了,她又那么善解人意,肯定会把你聊高兴的,王爷近日劳碌身心俱疲,需要这么个人伺候伺候。”
萧衍低下头,冷不丁在她耳垂轻咬了几下,笑骂,“慕轻晚,是我昨夜不够卖力吗,不然你为何想尽办法把我往外推?”
慕轻晚躲开他,拿眼斜他,什么叫做她把他往外推?什么夫人啊侍妾啊啥的都是他自己找的,她这叫做大度好吗?当家主母,为人正妻这不是应该有的态度吗?
遂,慕轻晚平和地说道,“王爷,最近时日,您实在太宠妾身了,妾身实在受宠若惊,也恐王爷冷落了其他姐妹,府宅不宁,对别人也是不公。”
萧衍直接被她的这番话气笑了,他最受不了她这般拿腔作势地说假话,府宅安不安的她岂是真的在意?恐怕巴不得越乱越好。
最气人的是,她这话什么意思?看他烦了,看他腻了,甚至连一丁点都不在乎他!
这搁哪个男人受得了?
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啊!
但人家那么识大体,顾大局,总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呀。
是以,萧衍笑眯眯地说道,“既然王妃这么明事理,本王要是拂了你的意,确是本王的不是了。”
说完朝外边喊了一声,“让秦姨娘进来!”
守卫收到指示后道了一声是后放行。
秦诗诗瞪了眼守卫,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守卫总觉得那一眼意味很明显,就像在跟他说你一个看门的还想拦我?这回无话可说了吧!
扭着小细腰,秦诗诗莲步款款地进了萧衍书房。
慕轻晚当然是个有眼力见的,她进来的瞬间她就嗖地窜了出去。
不忘回头嘱咐一句,“王爷和秦夫人好好谈着,如果书房不方便,还可以进房间去,我呢就不打扰了。”
慕轻晚三步两步又窜出了院门。
萧衍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冷凝,挑眉问盯着他已经把眼睛看直的秦诗诗,“听说你找我,何事?”
秦诗诗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刚说了两个字就哽咽了,“王爷……”
她有多久没见萧衍了?不但见不着人,连他的院子都不能来去自如了,想想简直憋屈的不行。
“说。”
萧衍没什么耐心,还在想那个比兔子蹦的还快的人此刻去了哪里。
慕轻晚躲出萧衍的院子,本想去嫣儿的房间转悠转悠,又一想两个院子挨得这么近,万一他们没把握好力道叫的声音太大,岂不是有点尴尬。
慕轻晚就背着手在府里溜达,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仿佛刚干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可不是大事吗?
她希望秦诗诗用她那柔弱的气质迷住萧衍,最好迷的七荤八素的,一迷就是个把月,到时候她的事情也有定论了。
府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一会儿花园也逛了,湖边也去了,金鱼儿也逗了,还去厨房找了些点吃。
慕轻晚心思着时间还早,这会儿回去恐怕刚好会撞上点啥,比如人家两人正在嘎吱嘎吱啥的。
主要她也不想回去。
公共区域逛完了,慕轻晚就随意拐进了一处院子,现在府里的女人少了很多,很多院子都是空置的,反正闲着无聊她就这儿看看那儿看看,那些个屋子虽然已经没人居住,但大概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锦帐玉床的,间间布置的奢华。
慕轻晚啧啧了两声,心道萧衍那货真是舍得花钱,单看这住的地方,真是不亏待那些个女人们。
当然,她只是实事求是的说,没有一丝嫉妒之意。毫不在意,又哪来的介意?
逛着逛着,不经意间就来到了一处有点熟悉的院门口,抬眼一看,“芷园”两个大字,还如初见那般晃眼。
院门没关,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推开门进去看了看,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往日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倒不是不是她有多在意那些事忘不了,而是本来记性就好。
屋门也没有上锁,慕轻晚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屋檐下,她背对着房门看着院中的景致,初春,万物待复苏,青草还没生出嫩芽,院中一片萧条之色。
她有些感慨,年前明明是冬季这院子也不像如今这样看起来没有生气,难道仅仅是因为没了女主人,所以才这般的让人感觉到一股冷肃之感吗?
仿佛韩沚小产就是昨天的事,那盆血水还在眼前,她阵阵的嚎叫声还不绝于耳,可如今她的尸骨都不剩一点了吧。
那男人还真够绝情的,那么美的一女子,他又如何下得去那样的毒手?
当真一点没被她的美吸引过吗?要是从来未有过,又怎么会抱得那么流畅自然?
慕轻晚摇摇头,压下心中的异样之感。
她弄不清楚这股不舒服来自何处,又到底因为什么,是怕有一天他也会如对韩沚一样对她?
出了韩沚的院子,慕轻晚继续接着逛游,左右不想回道萧衍那儿去,逛着逛着她眼前一亮,王府的最西侧有座小院子,和她那小破院有一拼,关键与府墙相邻,住在这里要是出个府啥的也忒方便了些。
慕轻晚推开院门张望了一眼,院内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树枝倒是很繁茂,在这早春的萧条中颇有一股春意盎然之感。
地上密密麻麻的散落着些松枝,很显然,已经很多事没人打扫,但丝毫不显得凌乱,反而整体看着挺干净。
门栓上了锁,这倒让慕轻晚觉得有些意外。
她站在窗下顺着破了洞的窗户往里看,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桌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确实很久不曾住人了。
慕轻晚看上了这处院子。
想了片刻,她抽出发簪打开了门锁,随着一声声吱呀声,迎面而来的是扑鼻尘土。
慕轻晚进屋转了几圈,并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当下决定搬来这屋子居住。
取暖可能会有点问题,不过春天都来了,夏天还会远吗?而她确定不会在衍王府待到冬天。
春天再冷还能冷到哪里去,多盖两床被子都有了。
慕轻晚又打开衣橱看了看,确定这确实是个闲置的屋子,橱柜里除了一条破了洞的上衣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