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
木兰低着头碎步走进永乐宫,莹选侍处,红蔬被打发去御膳房拿晚膳。
所以木兰才有胆量来接触莹选侍。
“ 嘶…”
木兰推开门,刚一脚踏进来就踩上碎盏片,被扎了个对穿,她这才发觉,昏暗的宫室地上满是碎片。
“谁!”莹选侍昏昏沉沉的听到人声。
“小主,是奴婢…”木兰忍着痛,拔掉碎片,用帕子胡乱包扎了一下。
“木兰!”莹选侍不敢置信,一把拉开闱帐,蓦的眼前一亮,眼角瞬间就红了。
“木兰,真的是你,我都以为这辈子咱们主仆俩,再也见不到了。”莹选侍抽泣着。
这段时间自己身边虎狼环绕孤立无援,心底难以排解的痛楚都要把她逼疯了。
如今见着相伴多年的木兰,莹选侍再也支撑不住了。
木兰小跑上前,心里不知怎的,也竟有几分难受,她虽然念着妹妹。
可面前的人又何尝不是她陪伴多年的妹妹。
“小主…您受苦了…”
主仆俩抱头痛哭,悲伤弥漫起整个宫室。
半晌后,莹选侍泄完了心底的郁气,这才想起来问木兰现下在哪里。
木兰抿唇,有些迟疑,但思索再三后还是开口:“奴婢在浣衣局挺好的,那里的管事嬷嬷是个见钱眼开的,奴婢用钱代活,没吃什么苦。”
“倒是小主您,这段时间愈发消瘦,想来是皇后娘娘没给您活路…”
“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也算栽了,看她的意思,怕是没想要我活,可怜我爹娘这么大年纪,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是我没用。”莹选侍满目悲凉。
此前她有再多的雄心壮志有什么用,如今爬都爬不起来,又被降位选侍,哪还有活路可走。
木兰闻言心底不由得一惊,对着文夏姑姑越发惊叹。
好深的心机,居然能未卜先知的算到小主没了斗志。
“小主,您万万不可有这等凉薄的念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没有人能一鞠而成,这不过是一些小磨难罢了,您若是放弃了,便谁都救不了您的,大夫人原本就不大喜欢咱们夫人,这次若真是皇后娘娘赢了,咱们二房岂非永无出头之日?”木兰劝慰道。
莹选侍无力的摇摇头,“木兰,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挺不过去了。”
“你看看我的脸,面若死灰,憔悴不堪,你再闻闻我,屎尿盈鼻,令人作呕,还有我这腿,皮包骨头,暗疮丛生。”
“木兰,你告诉我,这样的我,与我从前是不是判若两人?”
木兰哑然,嗓子似乎被堵住了,一肚子的说不出口。
也怪不得莹选侍心存死至,张皇后的手段何其狠辣。
木兰在身边的时候,一天三次的为莹选侍擦洗身上,保证她时时刻刻身体上都是干干净净。
后来换了红蔬,三日有一次就算好的,莹选侍咒骂都无济于事,她不换就是不换。
长时间下来,莹选侍身上就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疥疮,又脏又臭。
好好的一个贵女被折磨成这样,哪还有一点志气,若不是宫妃自尽祸连全家,莹选侍指不定早就抹了脖子痛快去了。
“小主,奴婢知道您受苦了,可是咱们不能放弃的啊。”木兰用劲捏着莹选侍纤细的手腕:“张皇后不可能再有身孕了,您只要熬过这一遭,一切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依奴婢看,张皇后未必是真的想让您死,她折磨您,或许只是想让你低头服软罢了。”
“不可能。”莹选侍不信。
木兰:“小主您想啊,皇后若真想要您的命,大可以让太医越治越病就行,没必要这样一直拖来拖去的,她就不怕万一真逼急了您,您一死了之,她跟着受牵连吗?”
“宫妃自尽,陛下也会没脸面,到时候查起来,皇后不好收尾的。”
莹选侍闻言一怔,还是迷茫:“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就只是让她服软吗?
木兰见莹选侍听进去话,也松了口气,“好处可多了去,您被磨了心气,成了她手里的物件,任她摆弄,到时候让您遇喜,您就得遇喜,用命生下的皇子,也要成她的了。”
……是这样吗?
莹选侍脑子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她有些不信,但又有些觉得木兰说的在理。
她那个长姐最初求的不就是自己遇喜生下皇子后,把孩子夺去吗?
“小主,奴婢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得太久,您一定要好好想想奴婢说的话在不在理,您的生路只在您自己手中,您万万不能放弃啊。”
木兰并未多逼迫莹选侍做决定,她了解自己的主子,知道什么能催,什么时候得放缓。
该说的自己都已经说了,给她一点时间她能考虑好的。
木兰赶在红蔬回来前走了,一路上天色暗沉,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她一路上低着头,有惊无险的赶着时候回了浣衣局。
蒹葭宫
“奴婢拜见娘娘。”丹霞小跑进内殿,对着正在梳洗的郑丝萝就是一阵耳语。
“你当真看到了?”郑丝萝惊诧莫名。
丹霞闻言脆生生的回道:“奴婢看的真真的,那就是莹选侍身边的木兰,她一路低着头跟做贼一般,东躲西藏的,奴婢就觉着她有问题,后来见她进了永乐宫,奴婢便也跟了去。”
丹霞人小还不懂得莹选侍和木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架不住她记性好,一字一句的重复后,郑丝萝什么也晓得了。
“这张皇后倒是打的这番主意。”她说呢,怎么当初莹选侍会突然对着自己的长姐翻脸,原来是反抗啊。
“这宫里借腹生子的事多了去,莹选侍与张皇后同出一族,她的孩子与张皇后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司容嬷嬷道。
“她这个婢女倒是会算计,莹选侍想来也会听她的,就看当时候莹选侍与皇后谁能棋高一筹了。”郑丝萝道。
说罢,郑丝萝打开妆匣从里头选出一支海棠绒花簪递给丹霞,“以后蒹葭宫里小厨房的东西,随便你吃,记得下次不要再做这般危险的事了。”
也就是丹霞人小,脚步轻,这才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危险了些,一旦被人发现,她小小人儿,想跑都跑不掉。
丹霞接过簪子,喜笑颜开,她娘亲最喜欢海棠花,这只簪子精致又低调,带上肯定好看。
“奴婢多谢娘娘疼爱。”丹霞道。
至于郑丝萝刚说的话,她也没听进去,晴莺整日对她耳鸣提点。
说她们母女能过上安稳生活,全靠娘娘看重,她们一定要好好报答娘娘。
听的多了,丹霞把这件事也就记在心里,反正她人小,蒹葭宫的姐姐们从来不让她做活。
她就每天东跑跑西跑跑的满宫乱窜,丹霞记性好,见过的人不会忘。
要是看到有什么令她心底不舒服的,丹霞就会跟上,听听说的什么,再回来告诉郑丝萝。
原本郑丝萝身边也就三江和芳兰这个耳报神,如今丹霞也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