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末倒置?”晴蕊泪珠滑落,瞳孔涣散,眉间充斥着酸楚,“在娘的心里,女儿就只配秀才吗?”
“论长相论身段,女儿又差在哪里,若不是当初娘娘非要女儿进宫,女儿也不会再燃起这等心思,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天意吗?”
“娘娘既然要抬举人,为何就不能是女儿呢,至少女儿对她是忠心的。”
啪!
司容嬷嬷闻言心下方寸大乱,如同惊弓之鸟般,四下张望,见周遭一片确是无人后,才转身毫不留情的狠狠扇了晴蕊一巴掌!
“你个命比天高,身比纸薄的丫头,你是要气死为娘吗?!”
“你整日看不上春雨,说她认不清身份,那你现在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吗?你就是个奴婢,别妄想去攀你够不到的高枝!”
“若是陛下眼中有你便罢了,可你看看,陛下来蒹葭宫这么多次,有记住你这个人吗?”
“宫女爬床是大忌,咱们娘娘辛辛苦苦走出来的路,可不是为了让你去踩着她上位的!”
“陛下不记得女儿,是因为女儿并未真正走进他眼中,若娘娘愿意给女儿机会,女儿定能一跃而起的!”晴蕊不服气。
“女儿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而且苗贵嫔和邵嫔她们俩的出身,还不如女儿,不也成了陛下的妃嫔吗?”
“娘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宫里哪来这么多忌讳,端不过就是看主子想不想抬举你罢了,娘娘当初进府举步维艰,若非有您帮扶教导,她哪里会有今日。”
“您就当帮帮女儿吧,跟娘娘开下口,娘娘是个和善性子,定不会拒绝您的,跟着别人哪有跟着自己女儿强,等日后,女儿在宫里占据一席之地,娘您不也能过的更快活些吗?!”
“你……”司容嬷嬷气的浑身发抖,颤声指着晴蕊,“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看晴蕊说的头头是道,怕是这些想法早就在心底过了千百遍了。
居然还能掩饰的不为人知,这次要不是自己拿出嫁逼了她一把,估计等知道时,想必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权势迷人眼啊!”司容嬷嬷狰狞道:“以往我只教你稳重规矩,却从来没告诉过你,自知之明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既如此,为娘现在教导也不晚!”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落,司容嬷嬷就抽下头上的银簪,锋利的尖头还带着温热,死死的抵在晴蕊面颊上。
“乖孩子,不疼的!”说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好!
刺痛传来,晴蕊大惊失色,心骤然惊跳到嗓子眼,“娘!不要啊!”
晴蕊拼命挣扎,她想陪伴陛下,怎么能毁了容呢。
可司容嬷嬷态度决绝,半分不顾晴蕊阻碍,手上的簪子缓缓的刺进肉里,血珠就这么顺着晴蕊的面颊滴落…
“娘!娘!不要,您这是逼女儿去死啊!”
泪水掺杂着血珠遍布在晴蕊的脸上,嘴里也沾满了腥咸,“您干脆直接杀了女儿算了!您这样毁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司容嬷嬷手蓦然一顿,纵然知道她现下所做的事,对晴蕊是何等的伤害,今日过后她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估计也会消失殆尽。
可真从晴蕊口中听见了,她的心还是疼得发紧,仿佛有一头看不见的野兽撞进心头,在肆意的啃噬吞咽。
这就是她养大的女儿啊…
“那你又何尝不是在逼为娘去死啊!”司容嬷嬷两眼空洞无神,痛苦哀吟:“你是娘小心翼翼养大的女儿,我就盼望着你以后能嫁个如意良君,正正经经的抬头做人。”
“可你却非要一头扎进这是非窝里,还妄想让娘娘为你铺路,呵呵呵,晴蕊,你素日里有掂过你的骨头有有几斤几两吗!”
说到最后,司容嬷嬷面色陡然变得阴冷,眼底陇上一层寒霜,冷冷望来,让人不寒而栗。
晴蕊身子一僵,似乎连脸上的伤口都被冻结了,相伴多年,她怎么会不知干娘的性子。
“娘…”
“女儿知错了…”
万般念想无人助,晴蕊哪敢不低头,再嘴硬下去,怕是再狠的招敢干娘都能用出来。
她的脸已经受伤了,身子不能再出事了。
软硬兼施下,司容嬷嬷终见晴蕊低头,无论她是否心甘情愿,都不重要了。
没了最重要的东西,一切都是枉然,就算晴蕊以后恨她,她也不在乎,等出了宫,嫁了人,有个知冷知热的伴着就好了。
晴蕊毁容一事,在蒹葭宫里引起好一番议论,郑丝萝问起,司容嬷嬷便说是她母女二人为着婚嫁起了争执,晴蕊耍小性子,拉扯间,她撞倒假山上,脸不慎被石头划破了。
郑丝萝自然不信,招来芳兰询问,却得知,司容嬷嬷谨慎,芳兰当时只见她们二人确实有争辩,正欲上前看个清楚,却差点被司容嬷嬷发现。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便没上前去,角落里,游廊柱子挡着看不大清,等她们出来时,晴蕊就已经捂着脸了。
什么都没发觉,郑丝萝也并未不放在心上,继续让芳兰盯着,面上做足了关切。
什么上好的祛疤膏都送到晴蕊处,并借机让她在屋里好生修养,司容嬷嬷在身边照顾。
不着痕迹的把她们母女从祈儿身边隔开。
不怨郑丝萝大惊小怪,实在是她二人遮遮掩掩的太奇怪,既如此干脆一劳永逸。
在郑丝萝没挖出来真相前,还是别往祈儿身边去了。
九月底 暑气减消,秋风起
郑丝萝也敢在午睡后,带着精力旺盛的祈儿去芳草园玩耍,而不怕晒了。
“母妃,你看有飞飞!”祈儿指着空中飞过的鸟群,兴冲冲的道。
“哎呀,小祈儿的眼神真好,母妃都没看到呢。”郑丝萝打趣道,“可惜它们已经飞走了,怎么办?”
“嗯…”祈儿歪着脑袋,故作姿态道:“那祈儿再多抬头看看,等飞飞回来了,再唤母妃看吧。”
郑丝萝含笑:“好,那母妃就等着了。”
“嫔妾拜见昭仪娘娘,娘娘长乐无忧。”一道略显中气不足的细音从角落里响起。
郑丝萝闻言回头寻找,好一会儿才从偏处看到一身黛螺色交领如意宫装的邵嫔。
仔细算来,自己与邵嫔也有两年没见了,自她小产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也甚少出来走动,每月的请安,宫里的宴会,也都没有邵嫔的身影。
“许久不见,邵嫔别来无恙。”郑丝萝道。
心中也有几分了然,邵嫔估计来的比自己还早,她身上衣物和芳草园的景色相合,站在角落里不出声,还真没发现。
“多谢娘娘关心,托娘娘的福,嫔妾一切都好。”邵嫔低声道。
她喝药喝的气闷,又睡不着,早早的就来了这芳草园,天高地阔的,吹的正美,郑丝萝就来了。
她们二人自潜邸时就不咋对付,尤其是她,曾经给了郑丝萝许多委屈受。
如今多年过去,世事变迁,郑丝萝早就成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而自己身子破败,无宠亦无子。
平日里她也知道该躲就得躲,所以并不爱在外走动,可是没想到,今日怎么就这么凑巧,偏偏就被堵在这呢。
只能硬着头皮请安,只求郑丝萝给个痛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