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药被煎成两碗,朱翘端到正殿时,郑丝萝又陷入梦乡沉睡了,芳兰不欲打扰,便先把药盅放在软榻上的桌案上。
偏殿里祈儿看着黑乎乎的药,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忍着苦喝了,他不想让父皇的心意浪费。
郑丝萝一觉睡到午时,虽然腹中空空,但头总算不晕了。
“芳兰,祈儿可用了午膳?”
“回娘娘,殿下两刻钟前已用过膳了,防时疫汤药早上也喝了,一切都…”
芳兰话未说完,门外连廊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晴莺一脸惊恐的跑来:“娘娘,不好了,殿下高热不止,染上时疫了!”
闻言郑丝萝腿直接就软了,心瞬间就被一双手狠狠的揪住,眼前天旋地转。
“不可能的,本宫的祈儿怎么会染上时疫!”
可再不愿承认,事情也已然发生,她的祈儿被染上了时疫…
太医确诊后,就有跟着的内侍要抬着祈儿出蒹葭宫,郑丝萝状若疯魔的扑了上去,死死拦住。
“放肆,四皇子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看谁敢动他!”
昨日刚发生了皇后下药一事,今日祈儿便出事了,郑丝萝不免有些怀疑这又是一个算计,若她真把祈儿拱手相让出去,她定会后悔一辈子!
“本宫是四皇子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无法看着四皇子在本宫眼前被抬走!”郑丝萝死死护着人事不醒的孩子,对着周遭的内侍斩钉截铁道:“你去告诉陛下,本宫自请把蒹葭宫偏殿划为隔离所,四皇子身份尊贵,怎么好与宫人们混为一谈。”
“左右抬出去后,陛下还要指定隔离所,倒不如就直接就定下蒹葭宫!”
“这…”内侍闻言有些迟疑,虽觉得郑丝萝说的有理,可发热抬人走,是规矩啊…
“朕允了!”衍庆帝洪亮的声音蓦然从蒹葭宫宫门口响起,郑丝萝蓦然回首,就见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后头跟着一脸不赞同的钱大伴。
“陛下~”郑丝萝眼神霎那间柔弱,咬着几乎没一丝血色的唇瓣,眉眼间交织着痛苦和不安。
“咱们的祈儿病了,臣妾无用啊,恨不能以身代之,呜呜呜…”
“萝儿,朕来了,别怕,有朕在,祈儿不会出事的。”衍庆帝眼底略过一抹哀伤,望着昏迷不醒的祈儿,心底满是心疼。
“即日起,蒹葭宫偏殿划为隔离区,若宫里有主子染上时疫,通通送到此处,尔等要全力救治四皇子,若不然,提头来见!”
数十名太医呼呼啦啦的跪下领命,但心下其实连遗言都想好了。
他们救治宫人不起效,衍庆帝知晓孰轻孰重,自然不会为了几个宫人的性命对他们过多责怪。
但现下换成了四皇子,想到陛下初听到消息时,连自身安危都不顾,非要一意孤行的来蒹葭宫探望的态度,就可猜出一二。
一旦行差踏错一步,他们的脖子上估计就得少些东西了。
正殿中,郑丝萝坐立难安,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不得安宁。
左等右等下,才看到木院判出来回话,衍庆帝免了他行礼,让他有话直说。
“回陛下,臣已经用金针刺穴,暂缓了四皇子的高热,可现下的退热汤药对殿下作用不大,若不能及时用解药,四皇子怕是…”
话未尽,衍庆帝便已暴怒:“朕不是来听你废话的,告诉朕,四皇子可还有救!”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殿中伺候的宫人都打了冷颤。
木院判好久才缓缓憋出一句:“臣自当尽力救治,只是臣现下有个疑惑,寻常时疫发病,从病发到高热不下,至少也得四个时辰,可方才听朱翘姑娘所言,四皇子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不算染上时疫?!”郑丝萝原本一直脑子昏昏沉沉,耳边蓦然听到此话,也顾不得规矩,直接抢在衍庆帝前头开口。
“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本宫的小祈儿从未接触过外界的东西,他怎么会染上时疫,定然是有人借着时疫兴风作浪。”
郑丝萝喃喃自语,越说眼中光亮越旺,只要不是时疫,一切便都还有希望。
然,木院判却斩钉截铁的摇头道:“娘娘恕罪,臣只是说四皇子发病奇怪,并未说他得的不是时疫。”
轰的一声…
木院判的话,犹如无形的惊雷落在郑丝萝耳边,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她所有的期望。
郑丝萝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似有铁链缠绕上脖颈儿,越勒越紧…
“来人,扶温妃下去休息。”衍庆帝在一旁看的不安,当即就唤人扶着郑丝萝下去。
芳兰红着眼:“娘娘,您的身子要紧,殿下这里有陛下,咱们先去休息吧…”
“不!”闻言,郑丝萝身子中涌入一股不甘,“本宫不走,不见着暗害祈儿的凶手落网,本宫不甘心!”
说罢,便对着衍庆帝扑通一声跪下,嗓音颤抖哀求道:“陛下,您心疼心疼臣妾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吧,别让臣妾下去,臣妾可以扛的住!”
“……好。”衍庆帝对上这双眼实在是无法开口拒绝,只得同意。
木院判:“臣需要四皇子近三日的饮食单子,要事无巨细。”
宫里有规矩,主子们每日所食所用之物都要记录在册,是以朱翘在木院判开口后,便呈上了单子。
木院判认真翻了许久,眉头越蹙越深,良久后才指着最后一行道:“敢问姑娘,这碗防时疫汤,是何人所做,可有药渣?”
朱翘一惊,“这不是太医院出的时疫方子吗?”
“胡说八道,时疫发作至今,太医院仍旧一无所获,哪来的防时疫方子!”虽然有些没脸,但木院判心知四皇子出事怕就是因为这碗药。
既如此,为了脑袋,他可不能让这腌臜沾上。
郑丝萝脸色煞白,呼吸一滞:“今日一早顺康说太医院于昨日新出了一张防时疫方子,陛下惦记本宫和四皇子,所以特送来供本宫和四皇子用…”
“朕从未让人送过方子”衍庆帝脸色阴森,眼中闪过一抹嗜血:“这般说来,竟是有胆大包天之辈,借着朕的名号,害了朕的儿子!”
钱大伴也接话道:“顺康确是正阳宫的,可他是个没福气的,前个晚上刚被抬了出去,现下生死未卜。”
“幕后之人想必早就存了害人的心思,借着封宫消息不灵通的便利,直接来招釜底抽薪。”
“那药渣何在?”木院判问。
万物相生相克,若有药渣,他或许能从中看出一二,再对症下药。
朱翘闻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几息后,又一脸惨白的进来道:“娘娘,不好了,奴婢的药炉被人打碎了,药渣被扔在灶上烧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