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丝萝恍然大悟,她之前还猜想过,郑月宜能把自己的人生过的这般出彩,想来也不是个傻的。
怎能因为孩子,就巴巴的跑来为前小姑子求情。
那孩子郑丝萝记得叫蔺佛绪,再怎么说也是蔺家嫡子,蔺家总不能害了他去。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郑月宜这个统领夫人,蔺家便不会苛待他。
不想竟真是面子情。
“罢了,二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留下多陪本宫聊聊天吧。”郑丝萝邀请道。
郑月宜莞尔,笑意清浅流转于眉梢,桃妁其华:“妾身求之不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郑江阳为文官,荆游是武官,本就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因郑丝萝和郑月宜被紧紧牵扯在一起。
你来我往间互通有无,同步向上攀爬。
姐妹二人自然有许多话头,聊的兴起,芳兰碎步进来,凑近郑丝萝耳边窃声道:“娘娘,方才瑶华宫传来消息,十二皇子出事了。”
郑丝萝顷刻间眉目冷肃,好快的手脚,这就等不及了吗?
郑月宜看出苗头,知晓她该走了,便不动声色的开口告辞。
郑丝萝顺势应下,笑着让三江送她出了宫。
蒹葭宫没了外人,芳兰也不再藏着掖着:“今日一早怡贵嫔说身子不大爽利,便喝了药在休息,二皇子趁着没人偷偷的跑了出去,在御花园里磕了头,被抱回来的时候,那血还顺着脖颈唰唰流,奴婢猜想,怕是凶多吉少。”
“哎,本宫虽想着十二皇子早晚就要没,可却不成想会这般快,看来她们都不想宫里再有个皇子碍眼了。”郑丝萝略略沉吟,眼中精光大盛。
“你一会儿去查看下凝嫔的月事是不是推迟了。”
芳兰微微一愣:“娘娘是怀疑凝嫔已遇喜?”
“她们这般急着出手,定然是有了威胁,需要怡贵嫔做由头,本宫思来想去,除了凝嫔遇喜怕是没别的了。”郑丝萝道。
秦家送凝嫔入宫的目的与当初张家送莹妃的目的一样,秦贵妃需要一个有秦家血脉的皇子降世。
而一旦有这位皇子降世,于张皇后蓁妃蕙妃都是心腹大患。
张家今年并未成功送姑娘入宫,只能再等下次选秀或许中途由张皇后引荐。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
所以秦贵妃趁此机会让凝嫔遇喜抢占先机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今年有蓁妃蕙妃搅局,郑丝萝觉着,秦贵妃三面虎狼,怕是悬了。
郑丝萝马不停蹄的赶往瑶华宫,还未踏进去,就听西配殿中怡贵嫔哭的撕心裂肺。
“陛下,靳儿自降世起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臣妾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无事不要擅自出去,就算要出去,也得告知臣妾一声,靳儿一直很听话,怎么会单独背着臣妾出去玩呢!”
“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害他,陛下,臣妾求您做主,为靳儿报仇雪恨,呜呜呜…”
郑丝萝微眯了眯双眼,暗嗔:阎王爷收命倒是快。
“臣妾来迟,请陛下恕罪。”郑丝萝施施然跪下问安,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苦涩,眼中沉痛不已。
衍庆帝怔在原地,似没料到会在此见到郑丝萝,距离上次帝妃二人相见,真真是恍若隔世。
郑丝萝虽在宫里走动,但很少再去大宴上,这些年,衍庆帝心里始终埋着一股内疚。
初时,他还敢踏入蒹葭宫的大门,可随着郑丝萝开始吃斋念佛后,衍庆帝便有些退缩了。
日日自惭形秽,懊悔他的夜郎自大,慢慢的就没了再见郑丝萝的勇气。
“温妃…”衍庆帝怅惘,话突然就被堵在喉间,眼底少有的迷茫。
他想说你清减了许多,是不是宫人侍候的不用心,又想说你一路行来,身子可受的住…
然而,万般话就是张不开嘴。
张皇后冷眼旁观,心下不忿,衍庆帝也只有在温妃身上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吧。
自己作为原配嫡妻,与他少年成亲多年,都没得到过这般相待,老天真是不公!
“陛下,温妃也跪了许久,您就算是真不满她姗姗来迟,好歹也先让她起来,现下十二皇子的事,才是正事?”张皇后挑拨道。
衍庆帝蓦然回神,“快扶温妃起来,赐座!”
钱阆会意亲自上去扶,郑丝萝随着力道起身,略揉了揉腿,就落座了。
衍庆帝眼神一暗,心间懊恼,不该让她行礼又跪了那么久的。
张皇后皮笑肉不笑,心头对着郑丝萝起了几分不满,恨她勾了衍庆帝的心去,但又有几分满意。
郑丝萝在衍庆帝心里占据的份量越重,一旦拉拢过来,能换来的好处就越多。
“温妃,本宫那有活血化瘀的药,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身子弱,可别伤着了。”
郑丝萝道谢:“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衍庆帝薄唇微抿,瞥了一眼钱阆。
钱阆得令,悄无声息的就退下去了。
衍庆帝这才满意,他是皇帝,手上的药肯定比皇后的好,温妃还是用他给的比较好。
“怡贵嫔,本宫知晓你刚丧子心里难受,说话有几分癫狂是正常,可你需明白,本宫方才已然查清,小十二是真的自己支开了宫人,自己跑出去玩,才出现意外的。”
“并不是你口中有人暗害,若真要暗害,难不成幕后之人,能把你身边所有的宫人全都收买了吗?”张皇后一字一句解释着。
遇见这事她也觉着可笑,怡贵嫔口口声声说有人暗害,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瑶华宫里伺候十二皇子的宫人供词没一个有问题的,你让她如何去查。
十二皇子本就先天不足,太医都说难养过五岁,既如此,还那么用心做什么。
意外或人为有那么重要吗?
怡贵嫔上下嘴一碰,就要让她多费心神去查,凭她也配!
有这等时间,张皇后情愿多盯会凝嫔,省的这小贱人背着她遇喜。
再为秦妙人那贱人生个皇子出来,那她才要恨的咬牙切齿!
“娘娘,不是的,靳儿能这般做定然是事出有因,那些宫人肯定是有问题,娘娘,臣妾求求您了,您再多查一遍吧,莫使靳儿含冤而亡啊!”怡贵嫔不认,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郑丝萝是时候在一旁偷偷抹着泪水,面上显露出伤怀,似是被勾起了伤心事。
而郑丝萝能有什么伤心事?
衍庆帝只略一想,便猜到了,心中亦是一痛,心头不由得堵塞。
似是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令人痛彻心扉的时候…
“罢了,皇后,你便再用心几分吧。”衍庆帝道。
张皇后脸色一变,“陛下这是何意,是觉得臣妾不用心吗?”
张皇后缓缓下跪,眸中划过黯然,颇有几分不甘心,她不想查是不想查,但衍庆帝不能说她不用心:“臣妾得陛下令,掌管后宫大小事宜,不说日夜不辍,可也当得起一声兢兢业业。”
“臣妾没有孩子,小十二唤臣妾一声母后,臣妾自然也把他当作了亲生孩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臣妾怎会无悲无喜,任由小十二死不瞑目?”
“那些宫人臣妾已经是查了又查,贴身之物,家中之人,皆没有半分问题,若再要查,那便是要动刑了,如此伤阴德之事,臣妾又如何做的出来?”
“皇后,朕并非这个意思。”衍庆帝没想到只一句话就让张皇后有这么大反应。
“朕并未说你有懈怠的意思,只是觉着多探查几遍,总是没错的。”衍庆帝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他本就是批了半天折子,都还未休息一下就被拉到这。
听了一番怡贵嫔的哭闹本就是够够的,怎么皇后也要这般。
他只是想让小十二走的安心些,又有何错,好歹这也是他作为父皇,最后能给的了。
恰在此时,蓁妃因安抚孩子又住的远有些来迟,刚进殿,还未来得及请罪,就见衍庆帝眼一亮。
指着她,话语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蓁妃,你来的正好,你出身国公府,心有沟壑,聪慧无双,小十二夭折一事,便交由你了,你定要查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莫要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