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澜惦记着正殿的事,刚上游廊,一时不慎竟与一名小宫女撞了个满怀,那宫女只是个三等宫女,年岁不大,脸霎时就一片惨白。
“姑姑,奴婢不是有心的,求姑姑恕罪…”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
好在绿澜有要事在身,还真没时间在这与她多费口舌,不快的瞥了一眼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右都是甘露殿的人,跑也跑不掉,回头再处置亦是一样。
正殿外,绿澜收敛心神,稳稳当当的移步殿内:“奴婢甘露殿宫女绿澜拜见皇后娘娘,蕙妃娘娘,温妃娘娘。”
绿澜有些惊讶,红澜可没说温妃娘娘也来了啊。
“起来吧。”张皇后道。
绿澜恭谨谢恩:“奴婢谢皇后娘娘。”
待她站定后,秦贵妃冷着脸问:“绿澜,蕙妃身边的星蓉声称你从重华宫里拿了一包君山银针,可有其事?”
“回娘娘,奴婢今日是去了重华宫,但不是去拿什么君山银针,而是托公子身边的管事,替奴婢寻摸一副安神汤。”
绿澜并未一味的否认,她知道,张皇后蕙妃今日来此,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她就是从重华宫拿了东西。
宫规虽然言明不与夹带私货,可暗地里这个风俗就从来没断过。
绿澜不信,整个宫里会只有她们甘露殿与宫外传递过东西。
张皇后蕙妃乃至未到的蓁妃,真要查起来,哪个的手中都不干净。
“娘娘您也知道,奴婢一直有头疼的毛病,您疼爱奴婢。也请过太医多次,可一直都未曾见效,还是奴婢无意间想起来,幼时在府里,奴婢的母亲头疼发作时,是请了咱们府里世代传承的府医出手,才药到病除的。”
“是以,奴婢便斗胆了一次,请公子身边的管事帮个忙,拿了一副安神汤。”
绿澜说着,面上一派轻松自然:“娘娘您瞧,奴婢刚喝了药,这才没一会儿,头就舒服多了。”
秦贵妃面色渐缓,相当满意绿澜的随机应变,转头便对着蕙妃嘲讽起来。
“蕙妃,你可听清楚了,要不要本宫把药渣给你端上了泡茶喝?”
“便只是一副安神汤?”蕙妃眼中越发止不住的兴奋,“本宫看你面色红润,可不像是有头疼的样子啊,该不会你在偷偷掩饰着什么吧?”
话音落,蕙妃的目光也从绿澜的面上缓缓下移到小腹。
秦贵妃眼皮突突一跳,心里止不住的叫骂:她就晓得,钱熙玥这贱人定然是知道了丽儿遇喜的消息,该死!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竟然被这贱人发现了!
秦贵妃和绿澜心头有鬼,竟都误会了蕙妃的意思。
以为蕙妃就差没明说凝嫔遇喜的消息。
可蕙妃却是在指绿澜珠胎暗结的事,尤其是再听到绿澜与秦公子身边的管事有来往后,心里愈发确定她肚里是有了野种。
郑丝萝旁观者清,自然是看出来了,便好心的继续搅和:“蕙妃妹妹这是何意,本宫都有些看不明白了,绿澜拿的不是茶,是安神汤有什么不对吗?”
“听蕙妃妹妹这意思,是这安神汤有问题?”郑丝萝不着痕迹的指引着下一步:“这可是入口的汤药,若真有问题,绿澜又怎么会服用,妹妹怕是多想了吧?”
蕙妃唇角上扬:“这汤药是真是假,本宫怎么会知道,但到底是入了宫的东西,不让太医查验一番也说不过去,万一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可就大大不妙了。”
此话一出,秦贵妃眼中的寒霜又重新凝结,正殿内的温度都好似降了又降。
“蕙妃娘娘明鉴,奴婢知晓您是好心,但汤药奴婢已然用了,药渣也为了防止被人误用而烧毁了。”绿澜又重新跪下圆谎:“若是您真想知晓那药干不干净,大可以派人盯着奴婢,看奴婢出没出事,又何必兴师动众的请太医来呢。”
“主子一张嘴,下人跑断腿,蕙妃还真是高贵,竟半点没有怜悯之心,一个宫女,竟也要劳师动众。”秦贵妃冷眼嘲讽:“宫里的太医都是时刻待命给主子看诊的,蕙妃随意一句话就把人家招来,也不怕咱们姐妹万一正好病了,却请不来太医,而耽搁了身子。”
蕙妃被噎,却不在乎,左右最重要的消息已然确认,秦贵妃现下的嘲讽,在她眼中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张皇后见蕙妃说的也够多了,该她这个皇后了,便开口道:“贵妃何必咄咄逼人,蕙妃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啊。”
“哼,皇后娘娘到底是向着自己表妹,竟要拿着臣妾做筏子立威!”都打上门了,秦贵妃也犯不着给张皇后面子了。
这么些年她们俩,不都是这般过来的吗?
秦贵妃又张口,正欲再说些什么时,下首跪着绿澜却突然觉着肚里难受的紧,一阵又一阵的反胃逼的她想吐。
“喔~”
绿澜忍了,但实在是没撑住,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呕了几声,不过幸好没吐就是了。
几人的目光瞬间被吸住,秦贵妃拧眉,心道不好,正是紧要关头,蕙妃张皇后步步紧逼的要请太医,这绿澜怎么回事,竟在这关头吃坏肚子。
这下可好,更有由头了!
这几声干呕落在蕙妃耳边,如同天籁,她觉得都无需请太医了,绿澜都自投罗网了!
“绿澜,都到这般地步了,你还不愿承认吗?!”蕙妃居高临下的质问:“其实,本宫也是母亲,自然懂你母子连心的不舍,可你要知道,宫女珠胎暗结是大忌,与其等着本宫与皇后娘娘查出一切,倒不如你自己承认。”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好好想想你的主子吧,贵妃姐姐冰清玉洁的名声,可容不得半点灰尘!”
秦贵妃傻了。
凝嫔也傻了。
绿澜更是眼冒金星,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蕙妃不是在说凝嫔娘娘遇喜一事,而是说她??
“蕙妃娘娘,您再说什么呢,奴婢可还是个姑娘,怎会做出这般下作的事!”饶是绿澜,都被带出几分脾性了。
蕙妃娘娘诬陷她珠胎暗结,这简直就是把她们秦家的脸往地下踩啊!
既不是发觉凝嫔遇喜,秦贵妃便也没了顾虑,随手拿起茶盏便往蕙妃脚下一掷。
茶盏顷刻间崩碎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亦吓了蕙妃一跳。
“蕙妃,是本宫给你脸了,让你有这般狗胆,都敢跑到本宫宫里作贱本宫的人了,你钱家是准备要与我秦家撕破脸吗?!”
蕙妃回神后,心头亦是不平,但她根本就不惧秦贵妃的威胁,从她弟弟眼睛被打瞎的那一刻,她钱家就已经跟秦家撕破脸了。
还用她秦妙人在此放狠话,再说秦妙人有何脸对她说这种话,待到一会儿,真相大白,没脸的自不会是她钱熙玥!
“嫔妾的胆子大不大与贵妃娘娘又何干系,这绿澜要是真清清白白,那还用安神汤药遮遮掩掩做什么,真当本宫看不透吗,那就是她奸夫给的一副堕胎药,用来除了她肚子里的孽种的!”
“更何况方才绿澜孕吐的症状,满殿之人都亲眼所见,贵妃娘娘又哪来的底气说她清白!”
秦贵妃与蕙妃各执一词,谁都不退让半分,张皇后便道:“好了,为了个宫女,吵得本宫头疼,真要想看谁对谁错,直接请太医不就成了。”
“雪云,你去请陆糜陆太医过来。”张皇后一锤定音,看似公平,但话里话外就是向着蕙妃。
“是,娘娘!”雪云转身就走,腿脚极利索。
秦贵妃看的心头冒火,对张皇后和蕙妃的杀意更上一层楼,她们准备的周全,太医是必定要来的。
秦贵妃斜斜打量了绿澜几息,原本要是没那声干呕,秦贵妃自然信她的清白。
可秦贵妃也是生养过的,亦是经历过孕吐的,绿澜这般着实可疑啊。
绿澜在下首,自然看出了秦贵妃的疑惑与不安,便想着得开口安慰几句,毕竟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会不清楚,就是吃坏了肚子。
便是太医来了,她也是这般说辞。
然而,不知怎的,绿澜刚张开口,那熟悉的反胃又从腹中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干呕声,绿澜难受的脸红脖子粗,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蕙妃见此,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张皇后亦是一脸意味深长。
秦贵妃这下便是想相信绿澜,也多了几分迟疑,眼中更是神情复杂,几经变换,令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