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双眸布满血丝,神情倔强不忿,一字一句的质问:“皇后娘娘,您对臣妾当真就不愿留一丝情面吗?”
“臣妾与您好歹互称姐妹多年,您非要这般无情无义吗?”秦贵妃掩面而泣,声音哽咽难鸣。
张皇后闻言却如同吞了苍蝇般恶心,她张合贤与秦妙人有什么见鬼的情分!
可还不等张皇后开口反驳,秦贵妃又话锋一转,戚戚道:“罢了,终究是本宫的命就该如此,皇后娘娘,臣妾随了您的愿就是,只求您日后莫要再打着陛下的名号,行偏颇之举了!”
话音落,秦贵妃便闭上眼神情悲苦的起身向柱子上冲去!
众人霎时间被吓得瞪圆了双眼,张皇后也撑不住场面了,磕磕巴巴的惊叫:“贵妃!”
死一个婢女与贵妃,区别可谓是天上地下。
张皇后现下也昏了头,竟也看不出这是秦贵妃的计谋。
“住手!”正在这时,一声浑厚的厉呵,从天而降。
衍庆帝的突然出现,似是吓到了秦贵妃,电光火石间,她一不小心就踩到地上的鲜血,从而崴了脚,晃了身形,飘飘然的与柱子擦肩而过。
郑丝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着痕迹的抿嘴浅笑,衍庆帝来的极好,不枉她早早的就派人去散播消息。
而张皇后看着秦贵妃这几息间的作态,又怎会看不出她被反着算计了。
现下的正殿中,绿澜的尸身还在陈列,鲜血淋漓,秦贵妃又一身血迹斑斑,神色悲苦的要撞柱,一看就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任谁看,这个局面都是对她极为不利,想到此,张皇后更是怒火中烧,阴恻恻盯着秦贵妃。
“陛下,臣妾求您救命啊,臣妾要被皇后娘娘逼死了…”秦贵妃虚弱的依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异常,凌乱的发丝勾勒着沾血的脖颈,昔日高傲明媚的眸子变得空洞,不见一丝神采。
“甘露殿伺候的人都去哪了!就这么看着你们主子被欺负到这种地方?!”衍庆帝厉声道。
他虽不再宠爱秦贵妃,但他们之间到底有秦家和三皇子,脸面不能不给。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秦贵妃被折辱到要自尽的地步,皇后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了!
一个时辰前,衍庆帝刚批完折子,一口热茶还未下肚,钱阆就禀报说皇后带着蕙妃温妃气势冲冲的去往甘露殿。
衍庆帝昨日才调停了秦钱两家的口舌,今日皇后就和蕙妃去了甘露殿。
依衍庆帝这些年对皇后和秦贵妃的了解,这二人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再加上个搅风搅雨的蕙妃,不多时定是要出事。
可没成想,衍庆帝已经是马不停蹄了,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思及此,衍庆帝心中对张皇后愈发不满,坐着皇后宝座,却无母仪天下的心胸,整日在后宫中跟妃嫔争斗不休,搞得整个后宫都乌烟瘴气!
文夏其实早就守在正殿外,也亲眼看着绿澜的自尽,她没有半分可惜,没本事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听见衍庆帝吩咐,便也换了神情,快步走到秦贵妃身旁,担忧的扶着自己主子。
张皇后眉心跳的厉害,尤其是看到衍庆帝眼中对她的不满后,更是不安。
想也不想的,便张口解释:“陛下,您别听贵妃胡说八道,臣妾是皇后,怎么会无故威逼嫔妃呢,其实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贵妃身边的…”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衍庆帝一脸不快的打断:“朕有眼,无需皇后在此颠倒黑白,皇后若真明白自己的身份,便不会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张皇后闻言脸一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心中的不安化为实质,她有些不可置信,这是衍庆帝亲口所说,这话几乎要把她打入尘埃中了…
“陛下圣明,娘娘有您做主,今日这命才算是保住了!”文夏见缝插针,趁着衍庆帝给张皇后难堪时,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为秦贵妃陈情,口齿伶俐的把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们娘娘本是好意,为着陛下您的朝堂安稳才愿意与蕙妃娘娘说和,却没想到蕙妃娘娘今日来本就是不怀好意,借着一些子虚乌有的事,要诬陷绿澜珠胎暗结,直逼的绿澜为证清白撞柱而亡。”
“娘娘与绿澜本是自幼的情分,哭上两声自是人之常情,可没成想却碍了皇后娘娘和蕙妃娘娘的眼,皇后娘娘咬死不放,竟也要逼着我们娘娘以死而证清白!”
“若非方才陛下来的及时,我们娘娘怕是早就被冤死了!陛下,奴婢们的贱命不值一提,惹了主子不悦,没了便没了,可娘娘真是无辜的,但求您能为娘娘做主,护一护她吧!”
文夏说罢,便深深的跪下不起,秦贵妃柔弱无骨的依附在她身旁,正眼含热泪的望着衍庆帝,神情中尽是对他的依赖。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衍庆帝却没看到,心神尽被下首低垂不语的郑丝萝摄去。
方才刚踏进甘露殿就见秦贵妃要自尽,竟让衍庆帝惊得忘了他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平息事端是一,二便是来看看温妃有没有被牵连,秦贵妃性子善妒,此事本就是皇后和蕙妃挑起的,可莫要把温妃给搅了进来。
不过,听文夏所言,温妃从始至终几乎并未开口,这倒让衍庆帝松了口气。
但当务之急还是得把温妃给撇出去,今日看情形是绝对善不了了。
钱家和秦家本就是面上的和平,待今日之事传出宫去,绝对又是风波,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衍庆帝觉得,秦家若要报仇,大可以冲着张家钱家去,可千万别对着温妃和郑家。
“温妃,事关钱秦两家恩怨,又与你无关,你便不要过多停留,还是快些回去念经去吧!”
郑丝萝挺意外衍庆帝会撵人,有些不想走,但又不好违抗,便只好平静的行礼告退,并未多言。
待出了甘露殿的宫门,郑丝萝轻吐一口气,交代芳兰:“记得要把痕迹给抹干净,再借机传消息给蕙妃,凝嫔遇喜的事。”
“是,娘娘。”芳兰道。
今日一局就算郑丝萝没看到最后,也能猜到结局,张皇后蕙妃必定伤筋动骨,衍庆帝为安抚秦贵妃,定然会给她最想要的权利。
而这一切正如她计划中一般。
郑丝萝神色从容的走上回宫的路,甘露殿中,衍庆帝心里确是一咯噔,有些不妙。
方才郑丝萝平静的神情落在他眼中,却是被衍庆帝多想了几分,心里止不住的担忧着,方才他是不是说话不够婉转。
本意是不想让丝萝无辜牵扯进来,但怎么好像有些适得其反,似有些责怪的意味?
午后小歇,郑丝萝起身时,甘露殿一事尘埃落定。
正如她所想,张皇后被夺了宫权,交由秦贵妃掌管,蕙妃褫夺封号降位顺仪,并幽禁半年,十一皇子送往重华宫居住。
衍庆帝该罚的罚,连皇后的脸面都不留,又因宫权到了秦贵妃手中,才平息了秦家的怒气。
至于钱家怎么会想,那不在他顾忌范围之内。
正阳宫
衍庆帝心里惦记着事,便有些坐立难安,钱阆笑道:“陛下要真放心不下温妃娘娘,不如今个过去瞧瞧?”
钱阆算是说到衍庆帝心头了,他有几分意动亦有几分迟疑不决:“可朕这么多年都未再踏进去蒹葭宫,今日在甘露殿话又没说好,温妃她不会不愿见朕吧?”
衍庆帝对郑丝萝是有愧疚的,伴随着时间,这份愧疚并未消失,反而愈加深厚。
不愿再踏入蒹葭宫,是害怕更是不甘。
害怕见到丝萝伤心的眼泪,更不甘命运为何要选中祈儿。
一而再,再而三,想的多了,便再也没了胆量去相见了。
就这般衍庆帝逃避了八年,可如今不知怎的,衍庆帝突然就不想再这般了。
他与萝儿已经分离了八年之久,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呢?
“可陛下不去相见,又如何得知娘娘是怪您的?”钱阆劝道:“奴才伺候您这么些年,除了温妃娘娘,奴才也想不出谁会似娘娘般爱重陛下。”
“奴才替您去送药时,娘娘听闻是陛下您的关心,眼中的期盼可不是假的。”
“此言当真?!”衍庆帝心一颤,不由得狂喜。
钱阆:“奴才可不敢诓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