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小颜儿,别总是闷闷不乐的嘛,来陪叔叔喝酒。”九萧扬了扬手中的米酒,大笑一声道。
“九萧叔,你整日都是喝酒,都快喝成酒蒙子了。”江易颜起身,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了九萧对面。
“酒蒙子就酒蒙子呗,如今这生活,不需要多清醒。”
九萧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视线转向前方,牛羊成群,骏马飞驰。
“小颜儿,我们好不容易远离了是非,该为自己放肆一次了。”
九萧转头看着江易颜,语重心长的说道。
江易颜给自己倒了一碗米酒,仰头灌下,没说话。
“你还在想他?”九萧轻笑着:“是不是恨叔叔将你带走?”
“不。”江易颜闻言,迅速又焦急的回道:“九萧叔,我怎会恨你?我只是......”
“只是想他?”九萧接话道。
江易颜垂眸,眼眶止不住的泛酸:“是,不死,便止不住念,九萧叔,我该怎么办?”
九萧仰躺到椅子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相思无尽处,痴儿啊。”
一阵寂静在旷野上蔓延,一个望着天际,一个看着牛羊,思绪离家出走。
“小颜儿。”
九萧淡淡出声,江易颜侧首:“怎么了?”
九萧亦转眸看他:“叔叔帮帮你吧。”
江易颜垂眸,语气很轻,微哽:“我舍不得,九萧叔,那是我活着唯一的念想了。”
“唉,还真是应了那句,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啊。”九萧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起身,嘴里口哨响起,一匹雪白的马儿嘶鸣着朝他奔来。
雪白的皮毛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熠熠光泽,后颈上的鬃毛随风而起,待到近前时,前蹄高高扬起,昂首挺立,威风凛凛。
“小雪儿,走,我们玩去。”九萧用额头抵着马儿的头,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拍了拍小雪的脖子。
“咴咴......”小雪甩着鼻息回蹭着他,九萧大笑一声,翻身上马,小雪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一般狂飙卷尘,飒沓如流星。
“小颜儿,人生的得意,须尽欢,短短几十载罢了,何苦呢?”
九萧的声音渐行渐远,却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江易颜耳中。
江易颜缓缓仰躺下去,身下的凳子咕噜噜滚了出去。
“哥,我想你了。”
————
“城主,前面就是苍狼国边境了,我们需要换一个身份,不然过不去。”暮羽拉停了马匹,众人也纷纷停下。
“城主,这一路过来都不曾再听到江公子的消息,会不会......”暮泽催着马儿上前,对于此行,他一直不怎么看好。
主要是,怕浪费了时间,错过了更重要的线索。
落衡眉心紧蹙,面色沉沉:“不管如何,先去看看,哪怕只是一个消息。”
“去前面镇子上,买几套商人的服装与物资。”
“是。”众人应声,很快策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改头换面,换了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拉货。
“站住。”一群拿着大刀的侍卫将他们拦下。
“什么人?”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上前询问。
暮羽下马上前,从胸前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钱袋子:“官爷,我们是来这边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还望官爷通融一下。”
“一点心意,官爷喝点小酒。”
“马车上什么人?”那人接过钱袋子,眼神依旧落在马车上。
暮羽眸光微沉,又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官爷多通融一下吧,马车上是我家少爷,后面那辆是货物。”
说着,暮羽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将后面那辆马车赶上来给他们检查一下。
“官爷掌眼瞧瞧。”暮羽强行扯出一抹略带僵硬的笑:“真的只是货物,我们就是群混口饭吃的脚夫,望官爷网开一面。”
那人摆了摆手,身后立刻上来两个士兵,“去检查一下。”
“是。”
两个士兵应声,进到马车上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是些生活用品后,也没再仔细查看。
“回首领,确实是些日常物件。”
那首领点点头:“行了,你们过去吧。”
话落他回身冲着门口的守卫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一行人在城池内逛了大半个时辰,为了掩人耳目,马车上的东西也早在城内便换卖掉近一半。
在出城门时,暮羽又塞出去不少银子,并且说明自己只是想去找牧民换些皮草,才得以放行。
往里行进了大概小半日的时间,天色也已经慢慢暗下。
暮羽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那零零散散的帐篷有些发懵。
“城主,我们该往哪边?”
落衡自马车内出来,看着眼前的草原,眉眼间愁绪更浓。
江易颜,你到底在哪?
又,到底在不在这里?
我到底该去哪里找你?
“俩人一组,分散去寻。”良久,落衡开口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暮羽抿唇,最终没敢再开口,而是转而问道。
“城主呢?”他们两人一组,那城主怎么办?
“不用管我。”落衡道:“不管有没有消息,十日后,此处集合。”
“是。”众人应声,自发分成五组朝几个方向离开。
————深夜。
落衡一人半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月色发呆,往日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现。
身旁不远,是那匹陪他越山趟水的马匹。
越到夜深人静之时,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便愈发的清晰。
江易颜,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便当我霸道也好,自私也罢,我们之间,你总得给我一个结局,给我一句话。
爱与不爱,总得有句话。
你我皆不是谁的附属品,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亦愿还你向往的自由,可你总得为我,谱出那个结局。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
是你先招惹我的,江易颜。
落衡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亮,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露水,选了个人群聚集的方向快速离开。
人都说自古爱恨两难全,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没有恨。
所以,落衡想不通为什么?
纵使江易颜身份上有些许芥蒂,他目的不纯,可是......
他并没有背叛,阿尘亦没有生气,没有人怪他。
为什么?
赶到人多的地方后,落衡几乎是家家户户的问了一遍,一上午下来,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一阵一阵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极度的疲惫让他寸步难行,靠着马匹无力瘫坐在地。
“黑将军,他或许......是真的不要我了吧?”落衡喃喃着,马儿也低下头,轻轻在他肩膀上蹭着,似乎它也感受到了落衡的落寞,试图安慰。
“他想要离开,想要自由,我......还要执着吗?”落衡抬头,刺眼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眸子。
可惜,他就是这般执拗之人,改不了。
哪怕明知不可为,他亦要闯上一闯,总能有一丝曙光能照到自己身上。
就像当初身处尸堆中的他,如今一样沐浴在日光下,谁又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