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这样一个小城警局,在这样的露天场合,要想获取凶手可能留下的指纹,其难度可想而知。
赵秀芬出门时担心万一下雨挨淋,带了一把红色雨伞,刑警在雨伞的木质伞柄上只发现了死者自己的指纹。
赵秀芬被发现时是吊在树上的,法医对其致死原因自然是重点关注,一番检验后得出了自杀的结论。
经死者丈夫辨认,赵秀芬用来上吊的那根色彩斑斓的绳子,是当年两人去上海旅游时路过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的跳绳。
至于赵秀芬自杀的诱因,刑警通过对其家眷、邻居以及公园里那些武术爱好者的走访了解,并查阅了赵秀芬的治疗记录,最终认定与其所患的“轻度精神分裂症”有关,用现在的说法,大约就是抑郁症。
不过,这个结论并没有让赵秀芬的所有家属信服。
卷宗里有两份谈话笔录显示,赵秀芬的父母坚持认为女儿之死,跟其夫对其关爱不够有极大关系。
因此断然拒绝了男方家欲将赵秀芬葬在三江家族墓地的提议,专程将女儿遗体运往上海的家族祖陵去安葬了。
如果仅看这份刑事卷宗,赵秀芬的死还真像是自杀,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符合逻辑。
可是,她以前在翠竹集中营干财务工作时的两个同事涂骏驰、徐帆飞竟然也先后猝死,那就显得非常蹊跷了,万海达不能不把这三人的死亡跟联系起来。
这么想着,万海达突然对付艺兴获取这份刑事卷宗的方式产生了担忧。
这个案子由于结案报告还未写出,从程序意义上说相当于没有结案,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整套卷宗原件从警察局拿出来,不管办案刑警是否协助凶手做了手脚,都会受到惊动吧?
三江尚是敌占区,这么一惊动,万一对方冲自己下手,危险倒还在其次,如果因此连累了付艺兴,那就有点儿于心难安了。
万海达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作出了决定:
带上这些照片,立刻离开三江,返回苍南!
想到就做,他也不跟主人打招呼,留下一纸便条,佯称有急事须即刻返回省城。
案卷资料就留在桌子上,那些照片则都带在身上,不走前门,从后院越墙而出,把停在对面那所小学里的美制小吉普开了就走。
万海达做好了可能会遭对手拦截的准备,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出现。
次日天明时分,他安全返回苍南。
何永胜正在花园里晨练,对于万海达夤夜急返略显惊讶,问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听后考虑片刻,脸色有些凝重:
“如此看来,小方他爸的猝死还真的蹊跷呢!
汪君,你可以暗中作一番调查,包括那个叫徐帆飞的会计。”
见万海达开了一夜的长途,精神依旧饱满,何永胜破例中断了已经坚持几十年的晨练,“咱俩就在家里喝个早茶吧,正好聊聊那个徐帆飞的死因。”
像何永胜这样名厨出身的帮会大佬,饮食自有一番常人不及的讲究,家里准备的早茶比寻常茶楼供应的餐点还丰富。
何永胜吩咐仆人关上小餐厅的门窗后,离开,招呼万海达入座,边吃边介绍接到万海达从三江打来的长途电话后,他指派心腹弟子打听到的有关徐帆飞的情况。
徐帆飞接替了方华中的上饶集中营总会计职务,军衔由上尉晋升到少校。他是中央大学的毕业生,术有专攻,学的就是数学。
虽然没有毕业就离开了大学,但在旧时也绝对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了。
加之他的外貌长相俨然一副学究模样,被集中营特务称为“老夫子”。
抗战胜利后集中营解散,徐帆飞属于“技术军官”,不在复员范围之内。
上峰对其已有安排,准备让他去武汉行营总部担任中校财政督察官。
这是一个肥缺,战后正在搞接收敌伪财产,因接收官员贪污腐败,被民间讽刺为“劫收”。
财政督察官是有权对接收官员进行审计的,一旦被他发现破绽,那对不起,移交军法处,涉案官员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财政督察官若是想捞横档的话,不必开口,自会有那帮“劫收”大员源源不断送上门来。
可是,“老夫子”却拒绝了上峰的安排,退出军界回到了老家苍南。
徐氏家族在旧时的苍南乃是名门望族,别说徐帆飞有那份财政管理才能,即使啥能耐都没有,要寻一个体面而且收入不错的职业,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谁知徐帆飞一律婉拒,最后去了一个亲戚开的厂家,谋了一份账房先生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