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帆飞早年就已娶了妻室,生育子女各一,都在南京读大学,家里就妻子庞氏一人。
庞氏已故的父亲庞春山是何永胜的朋友,也是青帮中人。
十年前庞春山病故后,来往渐渐淡了。
昨天何永胜接到万海达从三江打来的电话,随即修书一封,指派一名心腹弟子前往徐家。
去得快,回得也快。
弟子报称:徐先生已于七天前意外出事身亡!
出事那天,徐帆飞供职的工厂因税务局紧急查账,他只得全天配合。
一直查到傍晚方才结束,是否有偷税漏税的情况,尚需税务官把一些账册带回去研究后方才有定论。
这种情形,在商界属于“你懂的”,工厂老板自然要在饭馆订好晚宴,备妥礼品。
而徐帆飞不管是否乐意,都要当好二号陪客的角色。
当晚这顿宴席,从傍晚6点半一直喝到快10点钟了方才结束,徐帆飞自然不会少喝。
饭馆离他家不算远,大约两三里路,老板不放心徐帆飞一个人回去,就让自己的包车夫老周先把徐先生送回家。
老周把黄包车拉到徐家附近,却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要经过一条名唤“薛家桥”的石阶拱桥,黄包车上不了台阶。
徐帆飞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并没有醉倒。
他让车夫就送到这里为止,他自己走回去就行,反正过了桥再有半里地就到家了。于是,老周拉着空车返回饭馆继续送老板回家。
没想到的是,当晚徐帆飞竟然未曾回家。
次日清晨,一夜未眠一直在等候丈夫的庞氏叫了辆出租马车前往老板府上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闻讯大惊,急问车夫老周。两人听老周把昨晚的情况说了说,担心出意外,急忙赶往薛家桥。
到得那里,远远只见桥上桥下、市河两侧站满了人,都在看刚从河里浮出来的那具尸体……
那年头,警方对于这种情况,只要外表没有明显遭到袭击的痕迹,亦无死者亲友能够说得清死者与他人有什么恩怨,根本不可能派员出警。
只要死者家里无权无势,哪怕塞了钱钞打点,也不过是指派两个警员到现场转一圈,敷衍一番,最后得出个“酒后过桥,行步不稳,失足落水溺亡”的结论。
徐帆飞是复员的“国军”少校,徐氏家族又是望族,警局接到报警后倒是没推诿,立刻派员前来查看,但勘查结果依然如此。
何永胜临末对万海达说:
“南昌这边的警局,有老朽的若干徒子徒孙,汪君您看是否需要设法打听一下,究竟是警局方面因时局不稳风雨飘摇,无心认真办案呢,还是背后另有玄机?”
万海达已经有了主意:
“如果咱们先把徐帆飞溺亡暂时搁在一旁,转而去调查老方猝死呢?”
何永胜原本就是一个伶俐人,加之经历过一个甲子的江湖历练,更是大智慧,当下便说:
“这条路若是在平时,也许走得通;但现在……其中可能有点儿‘奥妙’啊!”
何永胜所说的“奥妙”,指的是昨天万海达去三江调查期间,他的一个叫肖宝树的徒孙登门给师爷送新茶时透露的几句关于方华中猝死的闲话。
肖宝树时年十九岁,其亡父是何永胜创办“四八行”时的第一批部下,在小火轮上当水手。
十年前,小火轮载着一船旅客在鄱阳湖上航行时,突然遭遇风浪翻船。
老肖奋不顾身一连救起多人,力竭沉湖而亡。
只有九岁的肖宝树没了父亲,一家人生活无着,何永胜决定由“四八行”供养老肖遗属。
十三岁小学毕业后,肖宝树不想再读书了,要求去“四八行”打工。
何永胜把他安排在行里跑腿。
两年后,西江省警察厅招收听差,何永胜就把肖宝树推荐过去,成了实权派副厅长戚丰义的贴身听差,一年后又转为卫士。
打自进了省警察厅,肖宝树每月都要来何公馆两三次,送些礼品。
何永胜只要有空,总会与其聊一会儿,听小肖说些警界新闻。
昨天小肖照例来看望老爷子,聊天时随口提及方华中之死。
小肖说:
“听说苍南市警察局原本是要立案侦查的,省厅知道后下令不准立案,什么原因不清楚……”
听何永胜这么一说,万海达便知这事儿没法往下查了。
老方已经死去两个月,况且警察厅不让查,那障碍就太多了。
即便万海达是秘密调查,也必须接触老方的亲戚朋友、街坊邻里,难免不被注意到。
无奈,他只得放弃了这条线索。
喝过早茶,万海达去客房休息。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擦黑。何永胜过来询问他晚上想吃什么,马上让厨房准备。
他谢绝了老爷子的好意,要了碗面条就把晚饭对付了。
简单吃过,他继续梳理从三江带回来的赵秀芬一案的卷宗照片。
何永胜知道他有重要任务在身,也不过问,只是告知:“如果汪君还要出门办事,到账房间取汽车钥匙就是。”
接着,掏出一枚省警察厅的金属证章,“这是前年警察厅聘老朽担任顾问时给的,在西江省的任何地方,一旦遇到盘查,只要出示这枚证章,执勤警察就不敢为难你了。
你拿着,没准儿有用。”
万海达看卷宗看了整整一宿。
快要天亮时,他反复端详挑出来的几张照片,忽然一拍桌子,果然有问题!
这位赵小姐肯定是死于他杀!
如此,万海达必须冒险二赴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