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疾步走出营房,扫了一眼情况,即刻对亲兵下令:
“鸣钟,开路障,书吏、甲士入掩体,对行凶者格杀勿论,记住,优先保护汉民。”
略有慌乱的黄书吏见到戚继光,顿时心里一松,可在听到他的命令后,连忙摆手:
“将军不可,那些商贾百姓没有验明身份,万一里面混有贼人如何是好?”
戚继光没有解释,沉声说道:
“执行!”
雄浑的钟声响起,传播四方,片刻后,五里外的钟声也响了起来,随之传递,很快整个松浦津都知道贼寇来了。
钟声一响,所有的书吏和甲士犹如事先排练过一样,迅速打开路障,接着就钻入碉堡,拉上了铁闸门。
一时间,商贾、百姓犹如开闸的洪水涌入了边境巡检站,他们哭喊着,嚎叫着四处逃散。
而身后的近八百个野武士却像是狩猎的狼群,挥舞着带血的倭刀、丈八长枪,开始追捕猎物。
就在这时,两丈高的碉堡内,有砖块被拔出,露出了一个个黑森森的射击孔。
“砰……砰……”随着密集的枪声响起,血雾在一个个野武士身上爆开,眨眼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就倒在了血泊里。
“不好,是铁炮。”有人疾呼。
“不能退,抓住人质顶在前面,继续冲。”宇久纯定青筋暴起,耿直脖子怒吼。
野武士们眼睛一亮,在枪林弹雨中更加狂暴,不顾伤亡地追上了落在后面的商队。
蜷缩着身体,用刀架着人质,一步步的前进。
枪声刹那间停了下来,小海贼扬眉,崇拜地看向宇久纯定:
“头领神机妙算,就算那唐朝的诸葛孔明也……”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海贼的眼眶突然炸裂,红的白的粘稠物飞溅出来,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骤然间,枪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并不密集,而是零零碎碎的。
可每一次枪声响起,都会伴随着一个野武士中弹,不是射穿了头颅,就是打碎了手臂,又或是射穿了膝盖骨或者脚背。
作为一代军神,戚继光有很多超凡入圣的能力,可在这些能力中,最突出的还是练兵,尤其是火枪兵。
在他掌握了燧发枪和定装米涅弹的特点后,就配套琢磨出了不同于火绳枪的练兵方法,其中一项就是精准射击。
可光有练兵方法还不够,还需要足够的枪支和弹药支撑。
神枪手是怎么来的?那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自从五岛的火器作坊电机化后,生产速度最快的不是燧发枪,而是米涅弹,这给了戚继光的练兵提供了强有力的弹药保障。
从镇海军挑出的五百神机营队员,每天至少射击300发子弹,数月就有了现在的成果。
随着野武士一个个倒下,这些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终于出现了恐惧,他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朝着来路的方向溃逃。
等镇守的将士从碉堡出来,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受了重伤满地打滚的野武士和一地的狼藉。
扫了一眼现场,戚继光对亲卫冷声吩咐道:
“清理现场,斩下贼寇头颅,在桥头北岸堆京观。”
看着那些跑得快要不见人影的溃逃武士,亲卫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
“将军,要不给属下一个营,我去把他们的人头都摘来。”
戚继光摇了摇头,没有做过多解释:
“不必,按本将说的去做。”
片刻,黄书吏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急声说道:
“将军,不好了,约莫有三分之一未核验的人不见了。”
“预估有多少人?”
黄书吏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
“至少三百余。”
“好了,知道了,去忙吧,安抚一下受惊的百姓和商贾,受伤者,尽快治疗。”戚继光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不用追捕吗?”黄书吏看向戚继光,眼里满是担忧。
朝王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戚继光淡淡笑道:
“算了,留给志辅吧。”
……
内城,普通的民宅内,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妪正在树下纳凉,突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钟声,立马站了起来。
“该死的狗东西,又来祸害咱们了。”她嘴里骂着,满是皱褶的脸上却没有惊慌,反而带着一点喜色。
她不慌不忙地带上红袖套,对快步走出的老伴儿吩咐道:
“看好家,老婆子我去溜达溜达。”
老头子胡子一翘,不乐意地嚷嚷道:
“怎么又是你去?你都检举了好几个贼人了,这次该老头子我出马了。”
“你?”老妪嫌弃地嗤了一声,不屑道:
“老眼昏花,连鞋子都穿反,还想举报贼人。”
老头子不服,挺直了腰杆,捋着胡须说道:
“这有何难?个子矮,月代头,带倭刀,穿和服,踩木屐,开口嗨嗨嗨,动不动就鞠躬的可不就是贼人了。”
老太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怼道:
“那倭国的商贾和护卫也这样,你要乱检举,抓错了人,丢脸不说,要是误了世子的大事,咱老范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倭国的商贾和护卫不是迁出内城了吗?”老爷子有些迷糊。
老妪眼睛微微眯起,
“所以啊,老婆子我要去外城。不与你瞎唠了,如今检举贼人可是抢手活,说不定这会儿,李婶和王老太都已经走了。”
老头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略一思量,又笑了起来:
“行,那你带好户帖,等领了赏银,捎壶女儿红回来。”
“好!”老妪拄着拐杖,朝身后挥了挥手,带着有节奏的笃笃声,出了院子。
……
松浦城外的农田里,一座高高的草垛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透波众的四十几个忍者换掉了灰色的忍者衣,把手里剑、苦无等武器藏在了草垛里,换上了打劫倭国商队得来的商贾服装。
本来他们是想抢汉人商队的,因为只有汉人可以进内城,可仔细一琢磨还是打消了想法。
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装扮汉人太难。
首先个子是硬伤,这矮个子的汉人太难找了,就算打劫汉人的商队,也找不到合身的衣服。
再者是月代头,虽然可以在前额粘上假发,可这玩意儿平时没事,一打斗太容易掉了。
至于语言、形态举止这些就更难伪装了,透波众的忍者当主琢磨了半天,才忍痛放弃。
此刻,面容冷漠的六郎次,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说道:
“从此刻起,我等就是梁田屋的商人,记住彼此新的称呼,不要说漏嘴了。”
“嗨!”众人齐齐躬身。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努力半天,终于挤出了一丝商贾常有的谄媚笑容,温和道:
“好了,出发,先进入外城,再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