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暖日洋洋,春风花草香。都说尺璧寸阴,莫误韶光,可这微风拂面之时确实让人想要放空思绪,只管享受春光如海。
走到一处空地上,左右无人,晁荃如便褪下外套与档案袋一同扔到修整灌木之上,而后挽起碍事的袖口,说道:“让我看看你自上回有没有进步,不用抻着,只管放开手脚过来吧。”
“嘿,那你可别怪我不留力气,赢了又数落我目无尊长,最近我可涨了不少劲儿,输了可别又说自己是手下留情。”
晁荃如嗤笑。“都长在嘴皮子上了吧?话怎么这么多,尽管来吧。”
“来了,看招!”晁赐阅总归是比成年的晁荃如瘦小,可身体轻盈胜在速度。两人对招,有时速度可比力气招式都重要。这小祖宗动起真格来,连晁荃如都不能小觑。
这一腿来得就又疾又狠,倒叫他想起张八两惯用的路数来了。
可比起那人的过分“自由”,晁赐阅这正统的套路就好拆解多了,晁荃如四两拨千斤便卸了他腿上的力气,往前一扛,晁赐阅就站不稳了,向后踉跄了两步。
“脚底没扎稳,每日要加基本功。”晁荃如点点他,教导道。
“试试而已,别当真,真格的在后面呢。”晁赐阅笑笑,比起轻飘飘的话,瞬时来到晁荃如面门前的拳头更狠厉。
那拳头裹着风就照他眉眼点来,如毒蛇吐信,精巧玄妙,那细微偏右的方向险些躲过了晁荃如的注意。当晁荃如意识到时,那拳已经变化成掌,虚晃一招劈向他太阳穴了。他急急往后仰身,掌风便擦着他鼻尖险险擦过,掠走一层薄汗。这招倒是真的让人出乎意料。
“不错。”他赞了句,用这后仰的功夫绕身一侧,俯扫少年软肋,试图以奇制奇,可没成想对方反应机敏,水蛇般躲过了这一击。
少年翻身后跳半步,得意笑说:“想制服我?你得使出乔师父的绝技。”说完朝他勾勾手指,极尽挑衅。
晁荃如轻哼一声,此刻也有了三分孩子气,道:“对付你,三十二式用十式便足矣。”
“小看我?”晁赐阅咬咬牙,往常就听不得这个,可今日不同,他沉住了气,没急着盲目进攻上套。
“唷?”晁荃如惊喜,“苦读四书五经果然还是有用,性子沉稳了?”
“吃亏就吃一次,当我是傻的?看招!”晁赐阅摸出了门路,长拳挥出,似是与方才相同,又似是不同,如长鞭呼啸飞舞卷携着风极凌冽地奔对面劈去。晁荃如抬手去接,没成想所触之臂竟隐隐发麻,令他颇为惊讶。
“还真是涨了力气了?”
“都说不要小瞧了我。”晁赐阅自信一笑,曲臂肘击,钳住对面臂膀后忽而提膝,若是旁人定当时被打个措手不及。可惜晁荃如陪他从小练习,套路熟知,闭着眼睛只听来势风声也知他是要做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便化险为夷,甚至还借力打力,绰绰有余地还击。
晁赐阅不服,喊道:“再来!”又忽的攻来。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回合,能看出少年郎的确进步不小,毕竟是个正疯狂长身体的娃娃,每见一次就觉他更像个大人了。可终究还是较晁荃如更稚嫩,缺少实战的经验。如晁荃如所说,乔家三十二式只用了不到十招,晁赐阅便明显不敌,露出破绽。
“行了,”晁荃如并未把人一招将死,适时卸了架势,停下了手,“算你这回没说大话,我承认你确实进步了不少。”
少年知道对方还是护着他,心有不甘,得了赞扬也不是十分高兴,额头流着细汗,呼吸都重了许多。
“不好玩不好玩,”他嘴巴撅得老高,这时候便更像个孩子了,“到底你还是要让负我。”
晁荃如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取笑他:“自家人对招哪有下死手的道理?怎的,若是有一天我老了敌不过你,你也把我死里打?”
“呸呸呸,”晁赐阅老大不乐意,“我岂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再说,小叔叔永远也不会老的。”
“怎么不会老?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我还是个妖精不成?”晁荃如闻言大笑对方的天真。
晁赐阅没想过也从未想像晁荃如比自己羸弱的样子,他从骨子里就排斥那画面。从小父亲不在身边,太公年迈,威厉严苛,能伴他成长,让他看着伟岸背影学样较劲着长大的只有晁荃如,嘴上叫一声“小叔叔”,实则在他心里是把对方当父亲一般对待的。晁荃如的强大、聪敏、博学,统统都是他一步步长大的目标榜样。他不许,也不愿让这样的榜样忽然倒下。
正是这样的执拗,才让他在当初无法接受小叔叔被人绑架的事实而乱了分寸。在他眼中,晁荃如有通天的本领,断不会轻易遇险。当“晁荃如或许会离开他”这种可能性忽然摆在他面前时,便远远超出了这个少年所能承受的范围,自然慌乱。当然,他也为自己的失误受到了惩罚。通读四书五经可不是件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小事情,老爷子可太知道他的弱点了,实打实给了他一顿教训。
许是少年目光倏地黯淡,让晁荃如意外,揣度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不该嘲笑他。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说起让对方感兴趣的事儿来。“好了,我们走走吧,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最近正查的案子?正好我也有重要的事要托付于你,可愿意一听?”
这果然是少年兴奋的关键点,瞬时,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空,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小叔叔快讲。”
晁荃如见他可爱,伸手抚了一把少年郎的松软发顶,笑说:“急什么,我们缓口气慢慢说。”说完,他放下袖口,捞起自己方才扔置一旁的外套,重新穿上。收拾妥当后,拾起档案袋与晁赐阅并肩迈开了脚步,将最近发生的事细细讲出。
“事情还需从头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