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麦子长的很好啊,收成不错。”月光照耀下的小屋之中,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一边擦拭着身体,一边欣慰的与桌边的女人说着话。
女人脸颊露出一丝甜蜜的笑,炫耀般向他展示手中柔顺的织物,一件小小的衣衫,“怎么样?”
“是不是,大了点?”男人挠了挠头,看着她手中精致小巧的上衣,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倒是喜庆。不过看起来给他们的孩子穿似乎稍大一些。
倒是被女人白了一眼,“这样穿的久点。”
“明天,我去山里挑一根老木,砍回来做一个大些的衣柜…”男人见妻子心情不错,也不禁放松下来,诉说着今后的生活,该如何规划。
但窗外传来的声响似乎不如人愿,一声剧烈的铁石碰撞的声音响起,惊动了房中的两人。男人并没有在意,只是让她安心,自己出去看看。
女人起身安抚着床上被这声音吵醒的孩子,轻声呵护着自己的挚爱。
院墙外并没有后续的声响,但男人还未走出院门看看,就听到对门的邻居高声呼喊着。
“谁啊!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休息?”邻居是村里的铁匠,声音粗犷雄浑,听着他逐渐变大的喊话,应该正做着跟男人同样的事,既然如此他便不想理会了,打算转身回去与妻子温存。
“怎么不说话…你是谁?你…”声音戛然而止,也让男人开门的动作一顿,他转身拿起院墙一角放置的农具,踌躇着打算出门看一看。
但有人比他更快,村子不大,房屋相隔也并不遥远,院门开合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但说话的声音却不再有了。只有院外地上衣料与不明的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响…
细密的汗水从男人额间浮现,他咽了口唾沫,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回到屋内,紧锁门窗。
“怎么了?”妻子对自己的孩子十分了解,他已经不吵不闹了,重新陷入梦乡,见男人出去很快就又回来,问起外面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摇了摇头,熄了灯火,“快些睡觉吧。”
女人不明就里,但能感受到他情绪上的波动,没再多言,只是就这样抱着孩子,与他相拥躺在床上。
他甚至紧张的没盖上被子。
他屏住呼吸想要分辨屋外的细碎声响,但毫无收获,只能煎熬的等待着结果。但他的恐惧注定是芬芳四溢的饵料,引来了无情的猎人。
黑暗中,只能惊恐的看到一抹闪烁的幽绿光影,划开夜幕…
少年从梦中醒来,天上莹白的月亮似乎与那夜的月亮没有区别。
他虽在狂怒与失智的冲动中犯下了恶行,这记忆却并未从脑海中移除,留在了心底,化为夜间寻他报复的恶障。
“我闻到了,一个味道不太好的梦。”黑衣黑发的男子站在树下,咂了咂嘴,似乎是在点评什么食物。看着树枝上惊醒的少年,他面带笑意,看着这个自己多年来最好用的工具。
少年夜叉面无表情,只默默地听着。
“本该留给你亲手为那村子里的人下葬的,不过还真令我没想到,须弥自我们逃离后,还会有人跨越群山而来,还顺手给他们料理了后事。倒是我的疏忽了。”
“有事吗?”少年出口,声音中带着平静和冷漠。
“有。”男人笑意不减,“这次可是大事,十分重要的事情…我该怎么才能让你乖乖听我的话呢?”
十分重要的事情…夜叉想起了自己此行带回的珠子。
“倒是与那东西没什么关系。”他似乎能够知晓少年在想些什么,不知是能力所致,还是因他熟知人心。“我早年间便逃难至此,彼时那岩魔的势力还未如此,我曾在绝云群山间留下半身,倒是被触动了。”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自语,“我倒是直接把这般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了…不过我很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对吧?”
“痴言痴语。”少年的态度并不好,但没有引来他的不喜。
男人继续说着,言语间尽是兴奋,“凡人总想要窥视神的力量,但却并非无路可循,我给了他甚至可以弑杀魔神的力量,只要他一剑递出…要不是那岩魔,我都想亲自去见证。”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情绪的外溢,心中只有厌恶和杀意。
“只好交给你了,带着我的一缕残念去瞧瞧这盛景,我太期待了,一位魔神陨落时的梦该是何等的甜美。这件事情一定不能错过…记得再把我给出去的力量收回。”男人言语中尽是兴奋,但又想起了还缺点什么,“我该怎么才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为我办好这件事,不背叛我呢?”
少年听得皱眉。
“你总是这般寡言少语,真是无趣。”男人嘴上如此说着,笑意却未曾减过,“你这家伙下手又黑又狠,还总想着背叛我。这片山里的凡人都快让你给杀完了,我也又少了能威胁你的东西…总不能让你去屠杀我的子民们吧?”
“迟早的事。”少年冷哼。
“呵呵。”男人并不恼怒,“那屠村游戏看来是玩不了了,我们玩些别的吧…我有些想法了,但是却还没有找到好玩具,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
“我会寻一个不错的梦圃,先取下他最美好无暇的梦,再在终日的幻觉和折磨之中让他的美梦变得苦涩且剧毒。放心,我不会让你服下那人难吃又有害的噩梦的,我自己解决,不过我会让你先品尝他的美梦,然后再看着他美好的梦境如何变得像你这般肮脏。”
“你如果回来的早,或许我寻的梦圃,他的梦只会在小小的锻炼中变得更加强大且更加美好,不过回来的晚就不好说了。至于不回来…”
如果他能找到逃脱拘役的办法,这些都是多言。
“其实我看你那天遇到的人里,那鸟就不错。可惜,她似乎牵扯有些多,还有百无禁忌箓,我即使出手也未必得逞,你如果再遇到,倒是躲远些的好。不过那群人中倒也有不错的苗子…”
但男人还没说完,少年夜叉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呵,还真是心急。”倒也不错,就是这般,才好猜,才好操控。男人笑呵呵的拿出精致小巧的酒杯,其中装着的却并非酒液,而是如同虚幻一般,点点荧光闪烁的金色雾气。
“真是美妙,即使犯下诸多恶行,却总有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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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过了几个月轮圆缺的时间,须弥使团的任务完成了,在契约拟定的最后,他们拿出了大慈树王临行前交予他们的树叶。
将契约的条目呈给了远方的智慧之主,得到了首肯。如此,璃月与须弥凡人间的契约便已拟定。
须弥使团也踏上了回到荒漠的道路。虽然他们对多在此地待些时日并不反感,不管是陌生的环境还是璃月的繁华都是留下他们的理由,但将这份盟约带回须弥却是他们的使命。
不过此行众人也已收获良多,并未太过留恋。
贝尔德并不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但是又担心众人的安全。归终笑着请托浮舍和弥怒两位夜叉兄弟送这一行人一程。
须弥使团回归,璃月清扫的行动也将被排上日程,各仙各有使命,留云借风真君与理水叠山真君一同负责的区域是荻花洲一带。
这里地势开阔又平坦,两位仙鹤在其上一览无遗。做的是迅速排查完毕后驰援山间的打算。
令贝尔德没想到的是,自己学化形术学不怎么好,学机关术和仙法也不怎么行。倒是背书还挺快的。就是那书有点厚,也是没背的完。
两名夜叉送使团回到荒漠再回来已是又过了几个月,他们并没有遇到袭击,如此便揭开了璃月清扫行动的序幕。
不过令贝尔德都没想到的是,须弥众人被尾随至荒漠之中,耐心的敌人才下手…
沙子什么都留不住,夜间的沙漠会迅速降温,使团众人此行颇丰,虽然有人牺牲,但大多都完整的走完了此程。元素力实在神奇,如此长途跋涉,却未有人输给了病灶痢疾。
欢笑过后,众人各自回到营帐休息。
“穆拉戈,你还不睡?”梅克里尔活动着自己的胳膊,它不像以前那么好用了,璃月的仙人跟他说需要常常锻炼,重新熟悉。他是今晚守夜的人之一,看向自己的侄子,穆拉戈本就不算话多的那一类人,现在倒是更沉默了一些。
穆拉戈看着晚星,从前觉得它们如此明亮耀眼,此时却又在想自己为何不能和它们一样。
“睡了。”起身走向营帐中,几个伊诺镇上的同伴都已经躺下,有两个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但似乎有一个正坐在铺位上看着自己,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那似乎是梅克里尔的位置。
“你是谁?”
如果九叶在这里,可能会大声问出那句“你渴望力量吗?”,不过男子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本就是年轻人对力量的渴望。
“你变了…”与他之前从留在夜叉身上的分身那感受到的不太一样,“为什么?”
(⊙_⊙)?
“不明白吗?”男人饶有兴致,“你为何想要这力量?”
他挥了挥手,无形的黑雾扩散四周,穆拉戈并未感到异样,但先前本因为他开口问话而打算起身的同伴却直接睡了过去。不过他们对这男人似乎没有任何感知。
他想退出去寻求梅克里尔的帮助,但并未立刻动弹,而是思索现在的情况。
“我也想像您一样,随手便能让他人沉入梦乡。”他回答他的问题,声音倒是比刚才质问他是什么人的时候更大了几分。
“能够让人沉睡,十分不错,然后呢?”不知道是他并未发现,还是他不在乎穆拉戈的小心思。
“然后…然后?”
“对,然后。”男人随意地说着,“你不必拖延时间,正如你所说,我随手便能让你们沉入梦乡,不管是这几个毫无力量的凡人,还是那几个有些力量的蝼蚁,都是一样的。”
穆拉戈沉默着。
“仅仅是目睹了这非人的力量,便想要追逐,为了力量而获得力量,是我见过最愚蠢的梦。”男人笑着开口,“你似乎有些忘记了曾经的坚守?”
曾经?曾经想要的是什么,穆拉戈却是有好些日子没想过了。
“智慧是另一种力量,我能够夺走别人的生命,让人在睡梦中死去,但却不能让荒漠生出养育凡人的花,这也是为什么我从那片区域逃离。”
这倒是让穆拉戈想起了梅克里尔前不久才给他说的,智慧就是力量。他也想起了一些,曾经想要让小镇愈发繁华的念想。是了,他其实很害怕,力量是如此可怖之物,轻易剥夺他人的生命。
但却令人痴迷,想要拥有。没有力量,如何能守护小镇上的一切?
男人轻轻一笑,“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想一想这些问题。”
他抬手一点,苍白纤细的手指上闪烁着古朴的花纹。穆拉戈在朦胧中睡去,梦中是花、树与水相依相伴的丛林。
倒是又回到这久违的故乡了,但男人并不眷恋,荒漠中的梦如此枯燥,却是不如璃月那般绮丽梦幻与美妙。不过…他看着远处的沙漠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但他已经经历了许久的岁月,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
等那夜叉完成此行回来,再让他去那荒漠中代自己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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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经过几个月的潜行和赶路,在荻花洲东边的群山之间才找到了此行的目标。璃月似有加强警惕,即使地势平缓,且以他的身法和速度,本十数日的行程却耗费了以百日计数的时间来避人耳目。
那是个已有些年纪的男人,他身边并未跟随其他人。
他身上沾染着无形的雾气,或许旁人对此不太了解,但夜叉却对之深通恶绝,这气息他再经历千年磨损也能一眼辨出。
被蛊惑的凡人吗?少年心中亦不屑的想着。
不过留存的残念却告诉自己,上前与那人接触。他并未多想,出现在那人面前。不过却没有想象中的恭敬或是友好。
“你…”男人见到这素未谋面的来者有些诧异,但感受到对方似有些熟悉的气息又低声问道,“你也身染魔障?”
“……”
“既如此,一战。”男人厉声喝道,向前冲来,挥剑斩向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