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大的城中,人们听从着指挥逐渐搬空自己的家,门市愈发冷清。
少女坐在屋顶,看着庭院中的人。
他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城中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去见一见她了。
赫乌莉娅并不住在城中,而是在城外有为她而建的寝宫。有与她一起生活的凡人侍奉她,但这些人都与她亲近,所以被他蒙蔽。城中鹤唳在有意的阻隔下并不能传到这里。
少女没有询问这些凡人的命运,他已是一个连自己的神明都能刺杀的人。
她化作小巧的鸟雀,站在他的肩头,好似回到了从前。
沿途的人们只是恭敬行礼,也没有人好奇在意这只从未见过的飞鸟。他在这宫殿中畅行无阻。
直到来到那门扉前,才让守候的人去通报一声。但也很快就能够入内,他本就是赫乌莉娅最信任亲近的人。
白色的长发披在肩后,灰白结晶般的瞳孔中有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柔顺的白裙及地,令贝尔德没想到的是,她本以为应是一个成熟温柔的女性却是一个娇柔可爱的少女。
赫乌莉娅,AI搓的
看见宛均,她展颜一笑,轻柔的嗓音回荡在不大的殿堂之中。
“你来了。”她也看到了他肩上的少女,有些意外,“有新朋友?”
宛均轻轻吸了口气,“算是吧。”
少女笑意更浓了些,“这样就好。”
比整日追求着力量要好,少女如是想着。但宛均手中攥拳却更紧了几分。
“这次回来,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您知晓。”他的声音附上了几分严肃,倒是让鸟儿有些惋惜,未能多与这位善良温柔的魔神相处一会儿。
少女也听出了他语气的严肃,却也知道这是她作为魔神,需要对子民负起的责任。只能好整以暇,认真倾听着他打算汇报的事情。可惜,并不是她想象中需要自己决策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怎么参与过决策,城中事务,都是宛均处理,只需要告知她一声,她一般只需要点头就行。本以为这次也是这般…
“此地中盐城,自南方群山间迁城于此已愈七年。北立千仞绝壁,东乃苍茫雪山,然而西边恶螭盘踞,南方海中大魔虎视眈眈。战火迟早波及此地,大人可有办法抵御强敌?”
赫乌莉娅原本明亮的眸子变得晦暗,低头不语。若是以往,她能自然的说出再次迁都的答案,但这次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退让的地方。
东边的雪山堪称绝地,她没有自信能够带领子民在那里建立城市。
“盐神大人,已经避无可避了。”宛均上前一步,“还请您展现作为魔神的权柄,拿出匹配位格的力量,守卫这座城市!”
少女有些受惊,四周的侍从都低头噤声。贝尔德从男人的肩头离开,到殿门的门沿上伫立。
“宛均,我…我需要时间想想。”
宛均深吸一口气,抽出了自己腰间携带的长剑,这柄剑是他在山间寻到的,其上沾染了贝尔德口中梦之魔神的力量。
剑身通明,寒芒流转。殿中的众人全都大惊失色,但却没有人敢于上前阻拦,他成为王靠的是臣民对他力量的仰慕和青睐。城中如果真要有人能够比他更强,只能是那位万众信仰的神明,不过他们的神太过仁慈…
“赫乌莉娅…”宛均向前走着,“我已经老了,我没法再等你变得坚强起来了。”
少女在他拔剑时就已起身,他步步迈进,她就只能渐渐后退。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悲喜,他手中的动作也未有停滞。
“今有盐民之王,未经盐神应允,私自调集盐城子民迁移,派遣兵将封锁盐神耳目,更是在盐神面前大放厥词。”
他调转剑柄与剑身,低头将其递到了少女面前,言语中终于带上了一丝苦涩,“还请大人赐罚,亲自手刃叛逆。”
“不,宛均…”赫乌莉娅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子民,他的光芒在她的见证中逐渐壮大,但此刻却做出了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不要这样…”
“赫乌莉娅…”宛均低埋的嘴角露出一个满是苦楚的笑容,“如果人一定要经历什么才能变得坚强,我希望你能以此有一个新的开始。拿起它,刺向我,你将拥有带着盐民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不…”少女已经泪流满面,“我做不到…”
宛均怔怔地看着她有些激动的情绪,似乎印象中她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她其实在他眼里,一直是那个温柔善良的盐之魔神赫乌莉娅。每一次接纳流民,每一次施展权能,都只有那温柔的笑意。
“其实我也做不到。”他惨然一笑,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温柔的神。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楚楚可怜的面容上满是惊慌失措。他又调转手中的剑,剑刃上满是寒意。
“这座城市在战争中终将走不长远,与其让您在战争中饱受凌虐、屈辱的死去,就由我来终结这可悲的一切。”
也让盐民们早日寻找栖身之所。
直到利刃将自己洞穿的那一刻,少女脸上的惊恐和慌乱都未曾消失,不过在意识消散前,她终于看清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深黑。
奇妙的波动从赫乌莉娅遇刺之地散发,明明泛着岩元素力的深黄,但所触及之地却是尽皆变得苍白与灰银。四周的屋墙变成颗粒分明的粉末被带向远方,四周的凡人则是变成奇特的雕塑。
青色与绿色的元素力在鸟儿四周亮起,想要抵抗这股余波,宛均的四周也不由自主的闪亮起属于他的元素力波纹。不过他只是稍微愣神,就收起了这份对自己的保护,他的泪化作盐晶滴落,他的躯体也逐渐化为盐岩。
至于那被刺杀的魔神,她的身体更是早早就已经化成了盐粒组成的石像,她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那悲婉的哀鸣之中。
鸟儿在这波动中艰难的支撑,但好在她已并非渺小孱弱的生灵,并没有在魔神暴死的余波中被抹去。
四周的建筑已经被风吹散,但盐神的子民深受她的喜爱,并未彻底化作齑粉被风吹散,而是在她的最后一缕思念中留下形体化作盐雕。
贝尔德忽的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在这魔神陨落的风波中他也无法再藏匿身形。
少年夜叉此时尚未佩戴鬼面,清秀的面庞被鸟儿看在眼中,她摇身使用化形之法变成了少女,不过却与幻象化为的形象并不相同。
白绿渐变的长发披散在肩后,蓝白的眼眸倒映着苍翠草木,纤细的腰身被莹白的长裙包裹,裙摆和袖口有翠绿的花纹点缀。胸前有着象征树与和平的花纹修饰着裙身。
她抬起左手召出那张冰蓝的长弓,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夜叉。
夜叉应也是受到了魔神陨落余波的影响,此时略有喘息,
他也对少女有所戒备,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他一个闪身,原地留下一阵微风,本体却已经来到了赫乌莉娅盐岩化的遗体前。
抬手轻点在她的额间,一抹莹白就这样被他取出。那盐神的遗体也开始化为随风飘散的盐粒。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深黑的武器从宛均遗像手中的剑上被带离。
不过下一刻,他就在急促的箭风中匆忙的躲闪,一只通体碧青的箭矢惊险的从他面前划过,钉在远处的岩壁上,又溃散成了清风四散吹拂着。
他有些惊疑,自己差点没能感知到这支箭矢的袭击。还未仔细思索,已经又两支箭矢袭来,他匆忙躲避,手臂被锋利的箭刃划伤。
他也来了火气,召出鬼面,提枪瞬身冲向少女。少女并未惊慌于他的进攻,只是躲闪着寻找出手的时机。
在上一次仓促的遭遇之中,夜叉就已经意识到了少女的难缠。她身形轻盈,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避自己的攻击,且他总被轻微的幻视干扰,并不能很好的辨别她具体的位置。
而少女比起上次要更加游刃有余。夜叉虽武艺精湛,但比起赤王却差得远了。不过也是此时贝尔德才意识到,魔神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仅仅只是一部分,也足以让她获得能够媲美其他生灵穷尽一生努力的力量。
…不过魔神之间应该也分情况。
不过如此看来,九叶显然是比较强大的那一部分了。
她抬手祭出百无禁忌箓,想要求取支援。夜叉见势不妙已经拥有了退缩之意,她比起上次更加棘手。
贝尔德曾想要使用权柄完全令他陷入幻境,但并未成功,可能是那梦之魔神在他身上留了一些后手。不过这一次,她只是缓慢的使用权柄之力与他拖延,手中的弓箭也是隐而不发。
她隐藏拉弓射箭的动作,让他在远处无法辨明,只有箭矢到了近前才能够被粗略感知到。让夜叉感到十分棘手。
他已经有了退意,也就不再过多拖延。闪身向地宫的出口跑去,不过身后的箭矢令他烦不胜烦。
此时这座地下城市已经逐渐开始陷落,城中的民居在余波中被摧毁殆尽,些许尚未来得及逃走的盐民凝固在残垣断壁之中。
不过少女没有时间在意他们的境地,只是追逐着那抹逃逸的轻风。
时不时搭箭射向对方。
如此一追一逃,才发现对方其实也没自己飞得快。只是有许多身法招式,能够灵活的应对各种环境。
夜叉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如果出了地宫,他似乎并不能轻易摆脱少女的追击。少女也不惧他近身缠斗。
并没有过多犹豫,夜叉不顾心中邪神分身的愤慨,将手中莹白的微光一指度向远方,自己则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
贝尔德追上来见到这一幕,只是深深看了夜叉的背影一眼,就追向了那已经飞远的光点。
命运自有轨迹,夜叉有着自己宿命,她选择自己更加在意的事物,向着那善良魔神残留的遗物飞去。
少女触及到了那莹白的光,其上传来奇异的呼唤,似有些亲近的气息传来。她不明就里,想学着那少年夜叉的样子将它托在手心,但只是一个眨眼,那莹白光点便迅速下沉,与她融为一体。
似乎做了一个长久却又朦胧的梦,梦中,战争已经结束,世上不再有征战与厮杀,人们和平的生活在苍翠的土地上。
梦中,她坐在碧绿的草坪上,靠着粗壮的树干呼吸着没有硝烟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