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最后一次排练时,杨安安才第一次见到服装,一件暗沉酒红色绒面的长款拖地晚礼服,斜肩款式,一侧锁骨处有朵庸俗的大红花,中规中矩的颜色、略显土俗的款式,紧紧地贴在身上,深呼一口气,就能看到突出的小肚子。
这是要毁她啊。
杨安安摸了摸布料,心里猜测,这条裙子像是做什么东西剩下的余料一样。
抬头一看,看到了裙子同母的“兄弟”—幕布。
要不要撂挑子?
下午就是正式演出,高晓上午才把衣服拿出来,就是笃定了杨安安来不及采购新的服装。
杨安安有瞬间的冲动,她想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
可她并不敢真的撂挑子,不然她肯定会失去工作。想到要重新找工作的麻烦,杨安安就怂了。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当背景板了,当小透明,她经验丰富。
可心里又实在气不过,杨安安站在幕布旁,做出苦笑的搞怪表情,拍了一张自拍照片,发在朋友圈里:喜提神秘隐身术。
茶里茶气,谁不会一样。
“安安最美。”同事评论。
另一同事追评:远升第一美。
杨安安的直属部门经理也点赞了,并且私聊杨安安,开解她,“高晓的姑父是旅游的一把手,他正在撮合高晓和董总的外甥。”
意思就是,不要惹高晓。
“好的。”杨安安乖巧地回应,她这是什么糟糕体质,到哪里都能遇到加戏怪。
每年的周年庆典,对远升集团来说,都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具体来说,是董远升特别重视。公司成立年数的逐渐增加,这是他至高的荣誉。
从不曾被重用的杨安安,第一次担任这样重要场合的重要角色。虽然别人安慰她,“你没有经验,出错误也是能理解的”,可杨安安却更加紧张,她失败的人生,不该再增加笑点了。
远升大剧院是远升集团自家的演播厅,能容纳千余人,除了供自家使用,时常被对外租借,举办盛大的活动。
听着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已经有领导及职工代表陆续入场。杨安安站在舞台的侧面,往下虚虚地瞄一眼,乌泱泱的连成一片海的位置,看不清人。
高晓是四个人中经验最丰富的一个,她指点着:正对着舞台是董总的位置,董总左边是财务一把手张总,右边是房产一把手李总,咦,他怎么来了,他从来不来的……
说完,高晓紧张地整理衣服和发型。
距离太远,杨安安往外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有信息的提示音。
在候场的安安拿出手机查看,是魏钊发来的好友添加申请,他明知故问:你把我删了?
呵,渣男!
不应该只删了,应该把他拉黑的。
高晓不高兴地提醒,“别玩手机了,打起精神来,我可不想和某人一起沦为今年最大的笑料。”
不用点明,杨安安就是那个“某人”。
熄灭手机屏幕,杨安安把手机倒扣着放在外套上面,她挺直肩背,调整仪态、凝聚心神,控制呼吸、整理情绪。
在“准备”这件事情上面,杨安安有绝对的经验,谁能像她一样,用饱满的精神状态,时刻准备了八年呢。虽然最后没派上用场,可还是有点用途的,比如现在,“秒杀高晓”这件事情,变得轻而易举。
在这种大型节目表演中,主持人的戏份并不多,更多是承上启下的中转作用,可几个小时站下来,杨安安还是累得脚趾头不能蜷缩。
终于能坐下来休息,杨安安捶着小腿,把凳子上的手机拿起来,有不少未查看信息。
谢穆穆正在挑选婚礼当天的跟妆和婚纱,顺便挑选了几个款式的伴娘服,拍了照片让杨安安选。
杨安安回复她:我觉得都挺好看的,让妹妹挑选她喜欢的吧。妹妹是谢穆穆的妹妹,唯一的伴娘。
杨长虹发来信息,问她中午吃饭没有?
杨安安回复:没吃,好饿哦。
杨长虹回复她:当减肥了。
“……”果然是亲妈。
魏钊又发来了好友申请,这次的内容是:有时间一块吃饭吗?
杨安安直接关了,连回复的想法都没有了。
演出结束后,所有演员上台,大合照后全员纷纷离场,杨安安刻意留在最后离开。
按照流程,接下来是去远升集团旗下的酒店聚餐。杨安安不想去,这样人多的场合,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既没有上进心,同样没有想要结交的人,不想浪费任何一个笑脸。
没走正门,杨安安提着酒红色的裙摆从大剧院的后门离开,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洗个澡,把身上的这身幕布脱掉。
这裙子实在是太紧了,一个下台阶的动作,杨安安倒腾了几次角度,才把腿和脚从台阶上挪下来。
“杨安安。”有人远远地呼唤她的名字。
杨安安在她的“宝宝巴士”迷你小车车旁边站住,循声望过去,空旷的停车场里,仅剩数辆车,站着的人格外显眼。
可能不只是因为停车场空荡荡,是因为那是一个外形出色的人,就算他身处噪杂喧闹的场合,同样会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穿着笔挺深色西装,身高很高,五官俊朗、身形挺拔,放在娱乐圈里也是毫不逊色的。
和上次见到不一样,他这次正装不少。
可杨安安脑海里想起的另外一个描述词语是:人模狗样。
装作没听到。
杨安安打开车门,把裙摆提得更高一些,准备抬腿上车。
“杨安安。”那人走近,把名字怼到她脸上。
杨安安装不下了,只能和他打招呼,“你好。”
“我是魏钊。”对方静默了三秒钟后,自报家门。
不得不说,穿上西装的魏钊,很有让人推倒、扯开领带的诱惑力。
“哦。”网友的近距离见面,让杨安安有轻微的不适感,他们站的太近了。她打量魏钊,猜测他身上的西装大概是工作服,瞬间觉得这衣服材质有些粗略,“你在远升集团当司机?”
“算是吧。”魏钊回答得含糊,他问,“你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情?”
“哪次?”杨安安回想一下,他们好像约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魏钊大概是被梗了一下,他瞬间垮了紧绷着的笔直站姿,放弃“人模人样”的伪装,有点无奈的语气,“有一次约我,说有事情和我谈。”
“哦。”杨安安想起来了,有段婚姻想和魏钊谈一下的,但是已经过了保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