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了结婚的一应事宜,饭菜也摆上了桌,沈随之给各位长辈倒上酒,在福宝儿期待的目光里,他无奈也给福宝儿分了一点点。
“嘿嘿,小姑父,尝尝我们青山酒厂的招牌好酒,不比你之前来家里喝的差哦~”福宝儿神秘兮兮眨眨眼,“要是有一天,我们的酒能在首都的供销社上架,那该多好啊~”
沈乔晟了然一笑,这丫头,鬼主意真多,刚刚谈话时,他已经了解到,青山酒厂的市场基本上在本省范围内,像首都这种地方,华夏四大酒厂都不够分的,必然不会允许其他竞争对手加入,但沈家背后的领导,此次升迁,正好是负责经济这块,说不定真有可操作的地方。
“那我倒要尝尝,这青山珍酒到底是什么滋味儿,省的以后在首都,连我去买都得排队。”沈乔晟畅快饮了一杯,六年没喝过酒了,还以为会受不了热辣辣的感觉,结果一喝下去,浑身舒坦!
“好酒!”沈乔晟喉间一股醇香涌动,“这样的酒,只在鲁省售卖,的确可惜了!”
有这句话,福宝儿就放心了。
沈随之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小叔碗里:“小叔你尝尝,这是秀芝姨教我做的。”
沈乔晟咬了一口排骨,感慨万千,曾经千娇百宠长大,在家里别说做饭了,就是杯子倒了都没扶过一下的侄子,居然能做出这一桌子菜了,“好吃,不比你秀芝姨做得差,随之,这几年你辛苦了。”
沈修齐也满脸欣慰看着孙子,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六年里,他是亲眼看到沈随之是怎么从一个娇贵公子哥,变成现在这副稳重模样的,刚来青山村时,下地干会儿农活,他身上都会长疹子,但现在,沈随之赚的工分和村里的壮劳力一般多。
沈随之端起酒杯,站起来向在座的人敬酒,福家所有人都对他们沈家有恩情,从前沈家落难,他们拉了一把,如今重新得势,就该是他们沈家回报的时候了。
酒过三巡,沈乔晟讲起云省的往事,那里的风土人情与青山村完全不一样,对于福宝儿这样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对了,说起云省,”沈乔晟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我在那里,见到了秀芝大哥一家。”
福天成?大家一愣,老大一家,自打运动开始因为一张背后画满了笔迹的画报被下放后,就再也没听到消息了,原来也是去了云省吗?
福宝儿对便宜大伯一家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堂哥福元佑和堂姐福元贝,这俩今年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了吧?都不小了,最好的时光都蹉跎在了云省。
“唉,说起来也是命运弄人,”沈乔晟想起了什么,叹口气才继续说道,“我也是从他们的姓氏和说话口音,猜到他们是谁的,那个小姑娘,长得和秀芝有几分相似......”
福元贝确实是几个侄女里最像小姑的,小时候就能看出几分相似,大了更是越长越像,沈乔晟刚下放时,会和周边几个村落成分不好的人一起,被拉出来接受各种批判,其中就有福天成一家。
他们说起来也是倒霉,只是一张垫了茶杯的画报,背后写了几个字而已,就被下放到了云省这么偏远的地方,林父林母年纪大了,这几年又辛苦操劳家事,在批判运动中,被石头砸中了头,得不到及时救治,挨了几个月就死了。
福天成和林婉宁带着俩孩子,在村里艰难求生,从前名义上虽不是赘婿,但福天成在林家就没抬起头过,现在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心中的愤恨和不甘尽数发泄到了妻子和女儿身上。
尤其是那画报背后的字迹,都是福元贝不懂事瞎写的,福天成还记得那些宏伟兵,用毛笔在他脸上画出大大的叉,和画报后面的一模一样。
全都是福元贝的错,而这一切,都是林家太娇纵女儿的缘故,福天成把所有错都推到妻子身上,林婉宁吵过闹过,却打不过丈夫一个大男人,只好默默承受。
福元贝更是直面父亲的怒火,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她疼爱有加的福天成,突然变得这么面目狰狞,母女俩身份地位一落千丈,很快就被磋磨得没了人形。
福天成终日阴沉着脸,只管自己吃喝,对家人不闻不问,好在福天佑当时已经十七岁,是个大孩子,会护着母亲和妹妹,会努力让一家人吃上饭,但贫穷落后的村子,处境何其艰难。
直到过去最艰难的那几年,这些被下放批判的人,日子才稍微好过了那么一些,后来知青越来越多,福元贝也长大了,和其中一个男知青互生情愫。
只是两人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被人举报了,那知青为了撇清关系,说是福元贝勾引他,村里自然更倾向身份干净的知青,就对福元贝进行了严厉的处罚。
福元佑无法看着妹妹被挂上牌子,几乎是赤身裸体接受大家的审问,他冲动之下去找了那个知青,在争执中,失手将知青打伤。
儿子伤人要坐牢,女儿被安上了荡妇的罪名,林婉宁的天塌了,而福天成这时不仅不帮忙,还声明要和林婉宁离婚,要和这些“坏分子”断绝关系。
林婉宁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用那把镰刀,一刀又一刀地割在丈夫身上,她只记得心里很痛快......
最终,福天成流血过多而死,林婉宁也被枪毙,福元佑被判了十年,福元贝孤身一人留在了村里,日日经受众人的谩骂,侮辱甚至许多更过分的事。
福元贝十九岁时,那个知青上山采药,从悬崖跌落摔死了,同年,福元贝嫁给了村里一个老光棍,他不在乎成分问题,只想娶个媳妇。
沈乔晟讲到这里,也是一阵唏嘘,真是造化弄人,这些事当年闹得也算是大,所以他们在邻村也能有所听闻。
福家人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