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宴会当然不会真的是为了吃饭。
大家在一起必然是要说一些什么事情,李如意这样的身份自然要跟着听。
有关于来年的一些政令,还有根据今年的情况还有国库的情况,对于税收的一部分调整,以及对于商户的一些比较好的或者不好的政策……
因为有的已经定了,但有的还没有完全决定,现在拿出来,也是想要试探一下这里这些人的态度。
事实上根据身份的不同,户部每次年前都要准备很多场相似的宴会。
这边都是商户,不过是户部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外加上几个有名望的人主持就够了。
可像是一些权贵之家参与的宴席,排场可就比这个大多了。
但不管多大的排场,最终都会有这样的一番试探。
李如意参与的次数不多,不过除她之外,这边很多人都是参与过很多次的,在宴席上并不算拘谨。
而且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些事情,互相之间也会早早通好气,这时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危机时刻推谁出去顶在前面,不少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商量过。
不过,李如意倒是不需要这样筹划的。
之前也有人联系过她,她也都拒绝了。
李如意依照大齐律例纳税,依照大齐的制度做生意,出了诎洲郡,就算是路上杀了人,绝大多数也都是城门口张贴的歹人。
这样的状态下,她根本不需要跟人拉帮结伙。
而且,李如意也不敢跟人拉帮结伙。
就像陈江安多讨厌礼部那些宣旨的太监,也得受着一样。
李如意也绝对不能表现的太贪。
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做她的事情,不惹别人猜忌,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前提是,谁也别想把她推出去挡刀。
虽然李如意年纪不大,坐在一群经验阅历一看就十分丰富的管事、当家人面前仿佛是人家家中晚辈一样。
但不说李如意上辈子就已经经历见识了很多。
这辈子,李如意也从来都没有懈怠过。
她虽然没有这些人经商的时间久,可她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不讲理的愚民,凶穷极恶的山匪,根基牢固的世家子,朝中得势的权贵……她什么人没见过!
李如意不止见过,还从来没在这些人手中吃过亏呢!
这里的老油条或许有些手段,但李如意只要不贪功不冒进,能不能占便宜不一定,但吃亏肯定谈不上。
这一场宴会,看的李十六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有的时候他听懂了,有的时候他只是本能的意识到了不对,顺着自己本能给出反应。
也是这时候,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和李如意之间的差距。
李如意虽然没有跟这里的人联合,但她知道的消息更多。
来之前,李十六请宋公子的席面也不是白请的,宋侍郎也悄悄的给她透了不少的事情。
李如意有着一部分先知先觉的优势,上辈子,她这时候也已经到了京城,对京城之中的局面或多或少的有过了解。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日月门的消息网,和上辈子专门琢磨这些的韩时安作为商量的人,户部的打算她也大约能猜个七七八八。
至于说剩下的那些不确定的,李如意觉得当下户部内部那边可能也没有统一声音的。
这一场宴会吃的时间也很久。
等到吃饱喝足,宅子之中已经点了灯,一派灯火通明的样子。
那些纸笺终于清点好了,谁拿下了什么东西,多少钱拿下的,也都要在众人面前展示。
场面一瞬间热闹无比。
但显然,勾心斗角一天的人,到了这会儿精气神都比不了最初,那喧闹之势又很快平息,只剩下有些对此更感兴趣的人或是得意,或是摇头。
户部已经按照拍的给大家包好了东西,至于说有人今日带得钱够不够,那根本就不在户部分考虑之中。
今日不够,明日再给也成、
明日若是也拿不出,再宽限几日也没有关系。
但想要欠户部的钱还能好好过年的,这里之中倒是没人能做到的。
等到这些都结束,大家才开始驾着车各自离开。
李十六找到被人护着的孙小娴,趁着还没有特别混乱的时候回到了自家马车这边。
户部的人送了他们一段路,大家也是都尽可能想要赶在宵禁之前到家,马车一路都很颠簸。
李如意这边已经把户部的银子结算清楚了,自己的东西也都带了回来。
一进门,韩时安正立在房顶上仰头望月。
李廿看了他好几眼,看见李如意回来,他才从房顶上跳下来。
拿回来的东西入库,李廿又跟着盯了一会儿。
李十六两口子李如意已经抽空送回去了,他们并不住在这里,只是住在附近罢了,这会儿倒是有不少事鞭长莫及。
等到李廿把东西都收拾好以后,院子里都安安静静的了。
除了这边守夜的人在各个角落位置依旧尽职尽责的坚守着,这冬日的夜晚似乎也有了一层使人沉沦的静谧。
如意坊已经闭市了,院中不少人都闲了下来,等到天亮起来以后,这热闹氛围也比往日里多了许多的欢喜。
剪窗花的,还有换灯笼的,打扫收拾房间的,制作美食的……
李如意还有些躲不过的应酬不得不去。
她还要赶在年前,去给帮如意坊做事的人家送些节礼……
左不过是前前后后的折腾着。
等到李如意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除夕当日。
周围不少人家都请韩时安给写了春联,一条巷子里半数的人家都贴着李如意熟悉的笔迹。
好在除夕当日倒是没人找来。
家中虽然需要李如意做决定的事情依旧很多。
比如午时吃什么,夜间吃什么,守岁是要一起,还是分开……
不过,总算不需要李如意事事亲力亲为了。
这一年忙碌下来,李如意终于有了一点点休息的时光,想了想不愿别人打扰,便说守岁的事情看自愿。
等到鞭炮震天响的时候,李如意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只留下了房中几根蜡烛跳动,和韩时安窝到了一处。
两人穿着中衣,歪在榻上,这里也按照他们那边的习惯搭了炕,又根据京中流行的样式,做了些许修改,房中温暖的很。
冬日里,院中会有专门的人在外面添柴,房中不见烟火的味道,只有温暖干燥的感觉。
韩时安揽着李如意的肩膀,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你这身上的肉都忙没了,忙起来总是顾不上自己。”
韩时安总觉得李如意的肩膀都比之前单薄了许多。
李如意这段时间确实瘦了不少,她感受着韩时安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有些安心,又有些昏昏欲睡。
“忙吧!等到来年就好了,如意坊开市了,后面的就是慢慢经营罢了。”
说完,才和韩时安说起自己最近的打算。
“等来年,二十哥会自己带人回去一趟,我在京城陪你考试!”
李廿也不是事事都要李如意做主的愣头青,早在诎洲郡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己带着商队跑了。
这几次李如意一直跟着,是因为从府城过来这一路,路途遥远,难免会遇上些难事。
李廿到底没有走过,经验没有那么丰富,总该提前定下个章程。
如今,李如意已经把这一路都打通了,再遇上意外 ,做不过就那些种,李廿完全能够自己应对。
到底是韩时安人生之中很重要的时刻,李如意还是想要留在京城陪一陪他。
当然,如意坊现在的局面,可能也需要她在才能真正镇得住。
还有她和颜若凌已经说好的鸿鹄草堂,细一琢磨,她面前的事情还有不少没解决呢……
韩时安虽然知道李如意留在京中也不会真的每日陪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但心中还是觉得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他的手指在李如意的肩膀摩挲,带着一股子相伴相守多年的随性散漫。
李如意往他怀里靠了靠,似乎想要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补个觉。
韩时安刚才还放松的手指瞬间收紧,他的声音就在李如意的发间,低沉又温柔,淡淡的,在两人之间蔓延。
“守岁的时候,可不能睡觉!”
李如意都是死过的人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她想要耍赖。
“我没有睡着,我就是觉得房中的灯火有点亮,刺眼睛,想换个方向。”
韩时安似乎抬头确认了一下,很快又低头吻上了李如意的头发。
“你要是觉得刺眼睛,我把它们都放在窗边上去。”
李如意不愿意起身,也不愿意改变现在舒服的姿势让韩时安起身,便开始为难人。
“那你能不能不起身就把它们送到窗边去!”
韩时安:……
他有些犹豫,似乎也不大愿意破坏李如意难得的悠闲,迟疑片刻,他才叹了口气。
“我躺在这里,被你锁的牢牢地,只能把蜡烛灭了,倒是没办法把它们送到窗边去。”
李如意听着他说话时,胸膛震动的感觉,又忽然觉得彼此好像许久都没有如此刻一般靠近了!
不由得,她也升起了一点点的愧疚。
在一起的决定并不是韩时安一个人做的,但好像只有韩时安在这段关系之中一直委屈着自己。
这种愧疚让李如意瞬间从刚才的懈怠之中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借着淡淡的光芒去看韩时安的轮廓。
感受到她的视线,韩时安也低下头看她。
“怎么了?还真要我躺在这里把蜡烛送到窗边去啊?!”
韩时安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李如意似乎被更多的温柔包围。
她也有些孩子气的点了点头。
“要的!”
韩时安被她逗笑,笑声似乎从他胸膛的震动一路传到了李如意靠在他怀里的身躯。
“好吧好吧!那我试试!”
韩时安不知道摸起了什么,一挥手,将房中的几支蜡烛瞬间灭了一半。
光芒更是黯淡,也似乎更适合昏昏欲睡的夜晚。
“哎呀!看来我功夫不到家,只能将蜡烛灭了,倒是送不过去了!师姐……莫要见怪!”
他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好像在哄李如意休息。
李如意就那样看着他有些青虚的下巴,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近日打理时留下的胡茬痕迹。
她收回了搂住韩时安腰间的胳膊,抬起手,一把捏在韩时安的下巴上。
韩时安不知道她又闹什么,顺势低头看她。
两人之间近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相互交融。
又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男女,韩时安只觉得后背瞬间一紧。
他喉结滚动,微微低头,不顾李如意的手劲,追逐着她的唇瓣而去。
不过,李如意哪里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收回手歪过头去。
“哎呀!这没了烛火,这边都不刺眼睛了!”
韩时安的唇落在李如意的脸上,带着一股想要不顾一切将感官的欲望吞噬殆尽的迫切与匆忙。
他在李如意肩头的手瞬间收紧,另一手也落在了李如意的发间,带着一股力量想要让对方锁进怀中。
只是,就在这时,韩时安的动作忽然一僵。
并不是因为他的理智拉扯。
而是因为一只手从他中衣之中探了进去,带着薄茧的指尖若即若离的扫过他的紧绷的侧腰,坚实的腹肌,一路向上……
一股让人战栗的汹涌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让韩时安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震颤。
韩时安落在李如意发间的手瞬间收了回来,隔着中衣一把攥住了已经游离到他胸口的手指。
“你还想要休息吗?”
韩时安的声音带着最后理智的压抑。
但李如意向来知道如何让他疯狂,刚才韩时安始终追逐不到的唇,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他的下巴。
温热的气息落在的他的皮肤之上,仿佛继续着刚才手指没有完成的撩拨。
“听说……守岁守的越久……来年才越兴旺!”
话音越说越是低沉,两人之间也越来越是靠近。
李如意的手被人从衣服之中抽出来,带着不容后退的力量,紧握着,按在厚实的被褥之间。
冬日的风声总是夹杂了一丝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有一缕风,从狭窄的窗缝之中挤了进来,吹的原本就在窗台上的红烛摇曳,房间错落的摆设不断光影交叠。
除夕守岁,有人能守到半夜,有人能守到天亮,但不管守到什么时候,大年初一的早上,总归都是要晚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