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树苗运回村的时候,赵秀莲正支使谢栓子架着梯子倚在树上,栓子手里举个带钩子的竹棍,正往树上捣鼓些什么。
赵秀莲见谢俞他们驾着马车靠近,忙招呼她,“谢俞啊,你们这是刚从镇上回来吗?快来摘香椿啊!”
香椿?李清和疑惑的看向谢俞。
“喏,就是这树上侧生的那嫩芽,红色的那绺,就是香椿芽,吃得惯的呢,会觉得它很香,炒鸡蛋啊、炸香椿啊都好吃;吃不惯的呢,就会觉着这味儿甚怪,往往难以下咽。”
此时赵秀莲已经从随身装香椿的布兜里拿了一小把出来递给谢俞,谢俞先拿给李清和闻闻味儿,要是他能接受,那他俩也可以去寻一寻香椿芽来做,要是接受不了,还是不去白费这个力气了。
李清和接过那香椿芽拿到鼻子边嗅了嗅,还好,味道也不是很奇怪,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谢俞俏皮的眨眨眼,“那咱们就寻些回去做了试试呗。”
赵秀莲忙拦住她,“诶,还寻啥啊,就在我这儿拿一把回去做,你们还特地去寻,不嫌费事啊?”
谢俞推拒她的好意,“嫂子,你家孩子多呢,这应时节的吃食难得,我们自己去寻过就好了,我们走了哈!”
说完,谢俞跳上车板,李清和极有默契的轻拍马背,马车动了起来。
赵秀莲还在扶着梯子呢,也没法去追,只得作罢。
族学自开年招了新先生后,族长说爹娘总是赶着时候去接孩子们太不方便了,额外从公中取了些银子用来雇佣有闲暇时间的先生送孩子们下学回家。
村中父母们霎时自在了许多,再不用干着地里的活呢,还得注意时辰去接孩子们下学。
虽说大些的孩子也能自己回来了,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族学到村里的路途不算远,却也不近,父母们总是会担忧孩子们会遇上什么蛇虫鼠蚁或是不安分的混账,非得自己亲自接到人才算安心。
如今有先生送归总是好一些,这也是谢俞他俩安心往镇上跑的缘故,曜儿有人送回来呢。
而且李清和那六个同袍都在村里,宅子请了几个匠人,就是监工也用不着这许多人,腿脚便利的去干地里的活,腿脚不便的留下两个监工,还有人剩下,就干脆每日守在孩子们下学的路口接曜儿。
正好家里的马匹也得出去遛弯放风,所以每每曜儿快到村里的时候,就能见着三匹高头大马在四处溜达,看见马儿们,他的心就定下来了,这肯定是哪个叔叔来接他了。
因着谢疾曜总有大马来接,族学的孩子们更爱凑在他一块儿了,他们也想摸摸那马儿啊,都好好看啊。
谢俞与李清和刚到新宅,正在清出合适的地方准备栽种树苗,不知从哪儿溜达回来的老村长从院门探头进来,“那坑挖的太浅了!”
背对着他的谢俞给吓得一激灵,转过头埋怨道,“村长爷爷,您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老村长“嘿嘿”一笑,心虚的摸摸胡须,这不是想悄悄看看你俩在干什么吗。
“买了新树苗啊?”
“对啊,正在比划这桃树到底种在哪边呢。”谢俞拿过墙角的竹水杯揭开盖子,倚在墙边边喝水边回道。
老村长在院子里四处望望,点点院子右边一处宽敞地带,“种那儿吧,日头足,还是个缓坡,有水啊也能流下去,将来的桃儿肯定结的又大又甜。”
李清和不懂种桃树,但是善于听取别人的建议,跟谢俞对视一眼,就把那桃树苗拎起来走到那块挖坑去了。
老村长还在一边指挥着,“诶,侧着挖,深些深些!边上的土挖松软些,诶那石头!拿出来啊!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种地都够呛咯!”
谢俞想起自己去年种的那稀稀拉拉的萝卜跟被鸟儿吃的差不多的豌豆苗,摸了摸鼻子,没敢吭声。
老村长在小院里生等着三棵树苗都安安稳稳的种下,才深叹一口气,背着手,手里还握着晃悠一下就敲一下自己小腿的拐杖,慢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树苗种下仍是刚过午时不久,谢俞拍拍手,跟李清和一同往杂货铺走去,铺子里还有半篓子棉籽呢。
谷雨前后正是种棉花的好时候,寻常大家种棉花,都是锄头锄出深坑,洒上三五粒棉籽,待苗育了出来,再挑出长得健壮的间隔种好。
然而镇上铁匠铺新学了个专用来分苗的手动钵,这东西倒是有巧思,有火钳高,最上头是木制的把手,到中下截的位置又有个用脚踩的小踏板,与个形似竹筒的空心木圈连做一体,木圈只最下头一圈钉上铁片。
要分苗时,就把这木圈放在苗上头,脚一踩,一株苗连着竹筒似的土便分了出来,看着轻巧极了。
谢俞瞧着这东西不错,便进了三个放在铺子里,只租不卖,竟也有客人愿意。
毕竟是新物件,铁匠铺里给出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也不肯租出去,就怕有租无还。
只谢俞想了想这物件的造价,又相信村里人,按天收钱,象征性的收个一两文,李清和还不大熟练的扒拉着算盘算算谢俞这么干得多久能回本,算了许久,深叹一口气,冲谢俞无奈的摇摇头,给谢俞逗得乐得不行。
明事理的同村人知道她是好心,便把家里的菜送来给谢俞吃,其他人见了,你拿一把他给一篮的,谢俞也不好推辞,一家三口带上六个兄弟面容愁苦的吃了足足七日的青菜,才终于赶在菜叶发黄前把这些“好意”解决掉。
农家的活计是一刻都没有停歇的,好不容易把棉花种下了,过了谷雨,林金叶又来提醒谢俞要开始种花生了,她说完自己又一拍脑袋,“嗨哟你瞧我这记性,这马上成亲的人了,可下不得地啊!好好歇歇,花生也不急在这一时种下。”
谢俞笑眯眯的应了,回头还是把装花生的箩筐拿了出来,细心挑起了要做种的花生。
李清和真是与她形影不离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拍她的手,“我来,你去看看书写写字,要不拿了摇椅来睡会儿?”
因为他俩要成亲,杂货铺要歇业五日,如今谢俞是真在家躺着的,这会儿农活也不让干了,她白了李清和一眼,“你好好挑啊,我就在你边上,请柬还没写完呢。”
“诶,辛苦俞儿了,你慢慢写。”李清和笑的一脸傻样。
倏忽一只鸟儿从树上起来,雀跃的歌唱,小院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