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马分尸的刑台定在阳城南郊。
冯越的将军府也在城南。
自太子遇伏,冯越收编二十万驻军后,他便下令,让最为亲信的十万东南驻军在南郊安营扎寨。
西南驻军和安凌军则被安置在东郊。
这一日,南城门前,乌云蔽日,投下了一片压抑的阴影。
城门两侧,一对巍峨的石狮仿佛在低吼,它们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光芒。
顾千殇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如血的红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眼神冷酷无情,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半分波澜。
一个血人被西秦军面无表情拖了出来,绑到一个巨大的木架上。
木架四周,五匹烈马已经被套上了绳索,它们不安地嘶鸣着,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
那血人头发凌乱,满是粪便脏污,脸上大小青紫混杂着血渍,几乎将他的面容遮盖。
他双手双脚也都锁着镣铐,身上的夜行黑衣早已残破不堪,被血染得黑红,从半碎的黑衣里露出来的,没有一块好肉。
一阵风拂过,成块脏污的半边长发被微微撩起。
依稀可以看见,他的左耳被利器齐整削下,耳际只余一块血肉模糊的凸起。
城门外,百姓们被西秦的士兵驱赶着围成一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愤怒。可除了交头接耳议论几句,他们别无他法。
在绝对的权势和威慑面前,所有的声音都显得多么微弱,仿佛随时都可以被狂风吞没。
人群之中,一个紫衣女子带着帷帽,含泪的目光死死凝着那个血人,嘴唇不知不觉咬出血来。
这时,一阵阵擂鼓声传来。
抬眼朝城楼看去,顾千殇伸出手,亲自扶住了从城楼内走出来的东陵美人。
美人高挑纤瘦,面容精致,着了一身流苏红裙后,更是灼灼其华,美艳不可方物,与顾千殇的红衣相衬得宜,如同大婚喜服。
顾千殇居高临下,俯视着数十万人慢条斯理开口,“这是朕的王后,西秦唯一与朕并驾齐驱的女主人。”
他将手中的银弩递到杨伶面前。
原本冰凉的眼眸瞬间敛去,转过脸时,已是含情脉脉,“阿伶,只要你真心待朕,朕的一切,皆与你同享。”
杨伶眸光有一瞬间的颤动,又很快归于平静。
她垂眸,接过那支精巧却危险至极的银弩。
常年接触兵器的她,一眼便能发现。这把银弩上的细小弩箭,皆是由坚硬的铁桦木制成,坚硬无比,与左兆桁的弓箭是同一种材质。
因为银弩箭细小,所以速度更快,杀伤力也更强。
杨伶握着弩箭,高高举起手臂。
见状,西秦兵们激昂大声地欢呼起来。
“西秦王后千岁千千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统天下,为我独尊!!”
一阵诡异的欢呼声中,顾千殇笑容阴恻地抓着杨伶的手,将她手中的弩箭箭尖,对准了人群中央那巨型木架。
“想当朕的王后,便该有王后的样子。”顾千殇寒凉的声线穿透她的耳际,引起阵阵胆寒的战栗。
杨伶的呼吸难以遏制急促起来。
被绑在架上的天枢脸上波澜不惊,毫无一丝将死之人的恐惧。
距离他不远处,好几个与他一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七星卫,也同样面无惧色,凛然赴死。
看清了天枢他们刚毅的面容,杨伶眼底少见的慌乱也慢慢褪去。
她定了定神,指尖勾住了弩机。
“咻”一声。
手中银弩朝着木架疾射出一支小巧弩箭。
精准命中木架中间的机关位!
“王后果然没让朕失望……”顾千殇舌尖舔湿了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随着机关启动,木架急速旋转起来,突然,五颗如钉子一般的东西飞射而出,扎进马腿之中!
五匹烈马剧烈嘶鸣——
同时撒开蹄子狂奔而出!
拉扯着天枢身躯的绳索也随着烈马飞奔而急速绷紧。
就在百姓们不由自主捂住眼睛,以为将会看到猩血四溅一幕时。
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的数只弩箭,几乎同时击中绷紧的绳索!
绳索断裂,烈马脱缰!
嘶鸣着冲向惊叫连连的百姓,连守卫的驻军和西秦军也没能幸免。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顾千殇立在城楼上,银弩回到他手中后,没有间歇地朝着人群发射。
藏匿在人群中射断绳索的几个弩箭手,几乎都没有逃过顾千殇的眼睛。
还未来得及脱身,就被顾千殇的银弩射中!
顾千殇见几人纷纷倒地,忍不住勾唇轻嘲,“就这点伎俩,也想救人”
闹事者死的死,伤的伤,城楼下混乱的场面正在西秦军的控制下慢慢平复。
天枢所在的木架,至今没有人敢接近。
顾千殇举起银弩,在曜日下,缓缓对准了天枢的心脏。
由始至终站在他身边未置一语的杨伶,眸光倏地一紧。
忽然,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
两人不约而同望了过去,竟是今日因受了伤没有跟过来的闫宇。
“陛下!”闫宇急匆匆朝城楼策马奔来。
他甚至等不及爬上城楼,直接一拍马鞍掠至顾千殇跟前,扑通跪下急喝,“陛下!东郊安凌军叛变!”
“谁”
“是安凌军!”闫宇又说了一遍,不忘狠瞪杨伶一眼。
“他们斩杀了现任主将和两名统领校尉,冲出营地,正逃往阳城北,那是天禹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