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话音落下。
他整个身体突然像棺材板一样挺立在原地，他的手保持着抬高的动作……
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钢筋，从他头顶直直贯穿到他脚背。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异常清晰，甚至叫人能听出来，先后穿过的骨肉层次。
大片鲜血蔓延开来，血腥味萦绕在所有人鼻尖。
孙海逐渐散发着死气的瞳仁，缓慢转动看向刚刚对他说话的女孩，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动作。
“审判结束。”没有感情温度的女主持人声音，提醒着众人在刚刚那一秒，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就像刚刚被叫醒，惊愕的灵魂终于回归。
“死、他死了！！”
“啊啊啊！！这不是真人秀！这是真的！！”
“救命！救命啊！！”
“呜呜呜哇哇哇！”
“咳咳咳。”
现在的人群要比之前更乱，更躁动，就像夏天旱厕里乱飞的苍蝇，乱哄哄的跑。
而孙海在一众慌张逃窜的人群中，伫立得笔直，很安静。
江应星顺着孙海最后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校服不合身，已经洗到发白了，头发枯黄，半袖下裸露出来的双臂还有些青紫伤痕。
校服是平江市一中的。
江应星曾经在一中体检的时候做过志愿者，因此有些了解。
一中是平江市最好的学校，在里面学习的只有两种学生。
一种是家里非富即贵，还有一种便是学习成绩非常好，被免除了学杂费的贫困生。
这样的学生一般能为一中带来较高的升学率。一中也成为很多贫困学生奔向美好未来的跳板。
但毕竟是贫困生，在一群有钱有势的学生面前终究是抬不起头。
这个女孩身上的伤痕，应该是校园霸凌。
女孩此刻摔坐在地上，嘴唇苍白，与孙海死去的眼眸对视。
她眼睛一点点红起来，像是憋久了的气球一样，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劲对死去的孙海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呜呜呜！”
周遭的人根本注意不到她，她的手被来回奔跑的人踩了好几脚。
老爷爷叹着气扶起了她：“哎，起来吧丫头，谁也不想出现现在的情况，大家都自身难保，还是先看眼前吧。”
老爷爷和小女孩互相搀扶着，接着往那道门里走过去。
7。
8。
江应星正打算跟在他们身后，又一名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孩子紧跟着跑了进去。
“田甜，你等等我！”
9。
当的一声巨响。
那扇门两侧居然出现了一道铁皮门，就像电梯的门一样，突然合起来了。
门口的数字灯，也啪的一下碎掉了。
江应星瞳孔颤了颤，所有人都因为这响声停了下来。惊愣的瞧着刚刚关闭的门。
“A号门过载，已关闭。请剩余乘客在规定时间内离开停车场，前往任务大厅，未及时离开的人将会接受审判。”
江应星没想到，这门还有人数限制。
她目光扫过呆住的人群……
“如果其他门……也跟刚才的一样，那也就是说，咱们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去……”
“是啊，八道门，一道门只能进九个人，八九七十二……”
“咕咚，我们这里还有九十人，还能进六十三人，剩下的人都得……”
最后一字落下，人群鸦雀无声。
现在他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在孙海惨死在众人面前的事情上了。
而是。
他们将会是谁被留下来审判。
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的话……
江应星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贴着墙壁快速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道门挪动。
还有几步就要进门时，身后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衣领，将她用力抡了回去。
“领导，快进门！”是一道男人的声音。
江应星常年吃不饱饭，身体羸弱营养不良。这一抡让她转着圈的一头撞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墙上。
额头立马传来剧痛，温热猩红的感觉顺着左脸往下流，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似乎脑震荡。
江应星顾不得头上的伤，捂住嘴巴蹲在地上干呕。
“求求你了，我还有孩子，让我们先进去吧呜呜呜。”
“滚！”
“求求你求求你，他还小啊！”
“去你妈的！”
带着孩子的妈妈，被甩在了江应星身边。
江应星回身立马捂住女人嘶声哭泣的嘴，示意她看已经疯魔的人群。
女人大睁着眼睛，额发散乱，先是被江应星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住怀里小孩的嘴。
江应星：“嘘。”
女人仓皇的点了点头，跟着江应星躲在角落里，避开那些人。
距离剩余七扇门较近的人，运气好的先跑了进去。
后方人群看见变了的数字灯，纷纷眼红，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暴，拥挤踩踏甚至有人为了先进门，掏出包里的美工刀，直接刺向了前方的人。
惨叫怒吼一片。
他们此刻的样貌，已经疯魔到不像人类，倒像是一个个流落在野外争抢食物的野兽。
进入门内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名额越来越少，那鲜红的数字灯，刺激着人们的眼球和神经。
距离江应星最近的门，已经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她刚想站起，两个人从江应星面前跑过去，后方的人眼睛猩红紧咬牙关，用领带从后方用力勒住了那人脖子。
前方的人拼命挣扎，双手指甲已经嵌入了后面人胳膊的血肉里。
他用力蹭着地面的双腿，渐渐无力下来，直到身子垂软。
未死于审判，而先死于他人。
后面那人喘着粗气，扭过头凶神恶煞的看向江应星和那对母子。
女人惊恐，用力将孩子往怀抱里搂了搂。
江应星知道，现在即便去抢着进门，也会被这群已经失了理智的人杀死。
她抬手指了指门的方向：“您请。”
听见江应星这么说，那人才松懈了一些。刚刚抬起脚步，一根不锈钢的筷子，突然从他后背直刺心脏。
那人就这样扑倒在江应星身前，后面的人踩着他的后背，像头夺食的猎豹一样，快速跑进门里。
当。
又一扇门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