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艰苦年代,一顿美餐具有十足的号召力。
厂里广播通知一下来,工人们的情绪瞬间点燃。
“中午食堂有肉吃?”
“没错,中午这顿有鱼肉吃。
只不过,数量有限,只能供给一千份。
只有优秀员工凭餐券才能去二食堂打鱼肉。”
“那可不得了,你们说谁能评上优秀员工?”
各车间的工人都在激烈议论,幻想着自己能排上号。
天可怜见,厂里几个月不供应荤菜,素菜连放油的量都少了。
不止厂里,外边副食品店乃至鸽子市场上都极少有肉的踪影。
即便有肉,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普通工人。
今天厂里居然有肉吃,真是破天荒的福利。
众人都馋得直流口水。
也就后厨那帮昨天跟何大清去过什刹海,早早弄到鱼肉的家伙不羡慕。
昨晚他们各家都开过荤了。
工人们还在期待,杨厂长跟后勤部的人是忙得满头大汗。
一拍板定下聚餐的事宜。
收鱼、做鱼都容易,最难的还是确定聚餐人员的名单。
这个名单要向全厂公开,必须确保公平公正。
要是偏颇得太厉害,非但不能鼓舞厂里工人们的斗志,反而会引起麻烦。
一千号人的名单,除去轧钢厂各级干部,还剩大几百人的名额。
这些名额的分配,就成为厂里领导层争论的地方。
谁都想多分一些名额,给下属谋福利以巩固人心。
名额有限,别的部门多占,其他部门就少些。
因此,大伙都不肯轻易松口。
“行了,都不要吵了。
直接按照工级和工龄,由上到下选人。
工级在先,工龄在后。
大家觉得怎么样?”
时间紧迫,杨厂长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直接拿出一个折中方案。
别提那些模棱两可的指标,还是工级和工龄最能看出对厂里的贡献。
眼见午饭的时间越来越近,一直吵下去不是个办法。
因此杨厂长的提议很快得到众人的赞同。
通过各部门通力配合,名单总算是定下来。
接着就是制作和发放餐券了。
……
中午时分,打饭的窗口还没开,二食堂就内就挤满人。
获得餐券的工人们排成三列长龙,静静等候。
排队之时,不少人探头眺望。
同样,外侧还有不少没拿到餐券的人在伺机而动。
“这位大哥,我出两毛钱,你把餐券让给我怎么样?”
食堂打饭,认餐券不认人。
只要有办法弄到餐券就能打肉。
“去,去,去。
一边待着去。
我才不要卖呢。”
队伍里的工人不耐烦地摆手驱赶。
两毛钱不是个小数目,按理说都能买半斤鱼肉了。
要是搁以前,这买卖肯定有人做。
只是现在物资紧缺,什么东西都限量限购,各家有钱都没处花。
比起蝇头小利,还是吃炖肉更加划算。
不等来人再加价,二食堂的窗口轰然打开。
一阵久违的肉香从窗口里飘散出来,队伍随即开始向前开进。
为方便分菜,食堂这次做的是清蒸鱼。
粮食不够吃,姜蒜之类的去腥作料厂里仓库倒是存有一点。
索性拿出一部分,给鱼肉去腥,来个锦上添花。
一份肉菜在平时算不得什么,在此时却显得十分可贵。
望着饭盒中雪白柔嫩的鱼肉,有些工人急不可耐地当场享用起来。
另一些则贪婪地闻一口肉香,便赶紧把盖子合上,生怕自己抵挡不住诱惑。
好不容易搞到一点肉,家里老婆孩子还没吃呢。
食堂大门口,何大清跟杨厂长正在巡视。
看着工人们脸上喜悦的神色,杨厂长感到十分满意。
这次聚餐活动有些仓促,好在效果不错。
吃到肉的工人自然开心,没赶上的心里也能有点盼头。
好好工作,争取下次吃上肉。
“大清,这次你做得很不错。
该给你记上一功啊。”
自从杨厂长拉拢何大清失败后,二人的关系就有些僵硬。
这次何大清很会来事,帮了杨厂长不小的忙。
二人的关系有缓和的势头。
“都是厂长领导有方。
我们只是尽到该尽的责任,不敢居功。”
杨厂长的客套话,何大清不会听不出来。
顺杆往上爬就有些过分了。
而且,何大清策划此次活动,主要目的还是尽快处理鱼获,别的都属顺带。
按理说这批鱼不愁卖,拿去鸽子市场一个晚上估计就能卖光。
可是那样实在太不保险。
鸽子市场的买卖属于黑色行当,到底违反法律。
这个年代,投机倒把可是重罪。
数量太大真的可能要吃花生米。
几百斤鱼摆出去目标不小。
万一遇见心怀不轨的坏人,或者碰到搜查等突发情况就会很麻烦。
还是走厂里的途径最安稳便捷。
轧钢厂后勤科有采购计划外物资的权限。
把鱼收上去,开张发票,就说乡下采购所得,合理合法,挑不出毛病,安全可靠。
反正鱼最后都进了工人肚子里,谁敢说何大清投机倒把?
……
院里收到餐券的人不少。
打到鱼肉后,他们几乎不约而同拎着盒饭往家赶。
其中易忠海跟刘海中二人在路上较起劲,都想先一步回到院里。
仿佛晚到一步,鱼肉就坏掉一般。
“易忠海,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你家里又没人,这肉急着给谁吃呢?”
刘海中出言激道。
过去几年,二人的矛盾不但没随着时光淡化,反而愈加深厚。
一有机会,他们便相互挤兑,争斗不休。
易家宝现在上初中,今天刚好不在家。
因此,刘海中当即嘲讽起刘海中是个孤家寡人。
“小的不在家,大的在家。
倒是你,没一个儿子在家里,这肉难不成是拿去孝敬老太太的?”
易忠海非但没生气,反而冷静地怼回去。
“刘海中,你真是孝顺啊。
这几年把老太太照顾得那么好。
指不定她能长命百岁呢。”
一听到老太太,刘海中额头便拧成一个“川”字。
这个易忠海真是坏透了。
哪壶不该提哪壶。
成天说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
刘海中心里不断诅咒聋老太及早入土,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太太怎么说都是院里年纪最大的人。
可不兴那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