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换了个厂长后,想象中的波澜景象并没有发生。
刚上任的何厂长没弄出新花样彰显自己的权威。
反而萧规曹随,遵循前厂长的路线,指挥厂里的生产工。
各单位按照原制度平稳运行,一切都显得十分妥当。
甚至可以说太过妥当,以至于那些想趁乱上位的人找不到一点突破口。
只能哀叹一声,强行压下自己渴望进步的念头。
厂长办公室内,何大清正面色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听着秘书报告下面的情况。
前任厂长调走后,何大清不仅继承了他的办公室,还继承了他的直系下属。
何大清之前一直在食堂混迹,对厂里的情况算是熟悉,但远称不上了如指掌。
短时间内,要管好偌大一个工厂,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好在身为厂长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只需要任用好人手,完成好生产任务就算合格。
杨厂长就任厂长期间,整个轧钢厂不说有多辉煌,至少运行上没出过什么岔子。
说明目前厂里各单位人员配置还算比较合理,足够应付局面。
只要何大清稳住局面,不贪功冒进,就不会整出什么大事。
“厂长,本月各车间的生产任务基本完成。
后勤科仓库存放的牲畜草料消耗殆尽,有可能影响轧钢的运输效率。
还有……”
王秘书将冗杂的信息凝练出最重要的部分,一丝不苟地报告给何大清。
能当上厂长的人都不简单,王秘书可不敢怠慢。
“就这些吗?”
听完汇报,何大清微微仰起头,平静的面容中看不出喜怒,如无波古井的眼眸中只有一股淡淡的威严。
“暂时就这些了。
请厂长指示。”
王秘书收起纪事的笔记本,站正认真答道。
“通知后勤科,让他们尽快向上级反映, 补充草料,务必保证运输效率。
现在咱们厂最重要的就是确保生产任务顺利完成。
千万不能因为运力不足而拖沓工作。
还有……”
何大清稍作思索,将工作一件件布置下去。
身为厂长,他要做的是把控大局,具体细节方面,下面的人自然会处理好。
处理不好,就追究相应负责人的责任,督促其按时完成任务。
反正只要完成好生产任务,再接待好时不时下来视察的领导,以及前来观摩交流的兄弟单位。
这几年内,何大清的职位就不会轻易动摇。
足够他舒舒服服坐到大风刮起来。
“是,厂长。”
收到指令的王秘书答应一声,迅速转出办公室。
秘书的工作就是传达上级的命令,这是他的职责,同时也是他的权力。
走出这间办公室,他就算半个厂长。
王秘书刚走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
何大清低着头,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成为厂长后,何大清的管辖范围剧增,每天要接待的人亦是直线上涨。
每天进出办公室的人络绎不绝,何大清都习惯了。
“呵呵,杨厂长。”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同院的邻居易忠海。
“易忠海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何大清的地位水涨船高,同院很多邻居起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念头。
都渴着借助何大清的权力,给自己行方便。
其中,就以易忠海最为积极。
没办法,刘光齐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缩在家里虚度光阴。
易忠海身为刘光齐的亚父,当然得给他想想办法。
“何厂长,我听说咱们厂年后要招人,所以想向您推荐一位人才。
咱们院里的刘光齐是正儿八经的中专生,毕业几个月,也该想办法找份工作,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了。
您看能不能……”
轧钢厂每年都会放出一些招聘名额,吸纳待就业人口。
工人退休后虽然可以让后代接班,但也不能完全弄成世袭罔替,不带一点流动性,否则必会引起不满。
刘光齐本身的学历不低,能力也还算过得去,唯一欠缺的就是名声和工作机会。
只要何大清肯帮忙,在轧钢厂里寻个岗位并不困难。
“易忠海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
不过,咱们厂的招聘工作自有章程,一切得按规矩办事。
具体录取谁,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还是让他按流程报名,走正门吧。”
何大清毫不犹豫地拒绝易忠海企图开后门的请求。
不是他办不到,而是没必要为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名声。
再说,今天帮助刘光齐,明天院里邻居都会找何大清帮忙,到时候他这个厂长还怎么做事。
升任厂长以后,何大清的住房标准得很大提升。
上面给何大清批了一处两进的独立院落,就坐落在城西片区。
只是目前那座院子正在装修,估计得过两三个月才能翻新完毕。
何大清短时间内还得住在四合院里,应付那些贪婪的邻居。
好在,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大清,光齐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按流程走,厂里怎么肯要他。
这么多年邻居,他可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
易忠海抿着嘴,语气越来越激烈。
要是能走正规渠道,他岂会四处求人。
本以为何大清多少会帮把手。
没想到他一朝升上去,变得这么冷酷无情,丝毫不顾及邻居的情面。
真是个冷血的混蛋。
“我是厂长,要为整个轧钢厂考虑。
怎么能把个人感情放到工作上,因私废公呢。”
何大清义正言辞地怼了回去。
不是他不顾交情,而是他跟院里邻居就没什么交情可言。
院里那帮混蛋,除了给他找麻烦为,还真没帮过他什么忙。
这种单方面的索取,根本算不上情谊。
“现在是工作时间,没有别的事,你就赶快回去吧。”
何大清没有给易忠海再申辩的机会。
费这么多口舌,算他仁至义尽了。
再胡搅蛮缠,场面就不好看了。
别的单位都不肯受刘光齐,轧钢厂肯定也不会免俗。
毕竟轧钢厂是四九城重点单位,而不是一个垃圾桶。
别家弃之如履的东西,凭什么要放到轧钢厂里来。
易忠海握紧拳头,满是怨念地看了何厂长一眼,终是再无言语,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