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水大营外,碧波万顷,烟波浩渺,茫无涯际。自梁末洪水破堤后,肆无忌惮的洪水漫过百姓的家园,原野成为湖泊,人间变为鬼蜮。自从兰水乡民撤离以后,西至九美山,北至大帽山,东至圆山,南至大坑山,以原兰水县城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原野几乎成为水乡泽国。
除了兰水古城所在的几处山丘以外,这里几乎是水的世界。烟波浩渺的湖面上,芦苇丛丛,随风飘荡;莲叶田田,鱼游其间。十多年来,这里再没了人间的气息,完全成为鱼蟹的乐园。
只是如今已经不同了,自从陈逸决心重建兰水以后,数千僚兵及其家人便迁徙到这里,在华人农官的指挥下,构建堤坝,驱水圩田,修筑城寨,重建家园。
其实说起来,兰水大营这个称呼有些名不符实。兰水古城处于水泽深处,来回出入多有不便。所以重建兰水之初,兰水大营并未筑建在兰水遗址,而是修建在湖西的小龙山下,也就是后世尚寨村的位置,被大营将士称为湖西大营。
经过两个月的建设,原本荒无人烟的大营附近,已经开始变了模样。以湖西大营为中心,无数的村寨建立起来。这些村寨多是相当简陋,一人多高的木栅围绕村寨,防止虎豹狼虫入内;村寨内一所所粗制滥造的窝棚,仅仅能令人遮风避雨,临时休息罢了,看起来寒酸至极。其实准确来说,这些村寨并不能称得上寨子,这里仅仅是湖西大营的居民们外出劳作时,临时充作休息的场所,他们真正的家还在数里甚至十数里外的湖西大营内。
村寨周围,是一畦畦碧绿的秧苗。微风吹拂下,水波点点,秧苗随风飘舞,犹如绿色的波浪翻滚。在稻田的四周,是一道道土埭,将稻田围的严严实实。湖水的深处,则是一道更高更宽的堤坝将稻田和湖泽隔离起来。堤上有涵闸,平时闭闸御水,旱时开闸放水入田,可保旱涝无虑。
是的,这就是围湖造田,又称圩田。自春秋时期,吴越之地就发明了圩田这种开垦土地的方式。至唐代已经相当发达,宋代及宋代以后以后,随着人口的大量增加,圩田更是发展到极盛阶段。
虽然到了后世,人们指责圩田破坏了自然环境,属于盲目开发。只是后世的人们哪里知道土地对古代百姓的重要程度,更不知道通过围湖造田,大大地减少了蚊虫滋生面积,使令人谈之色变的瘴疠,变得几乎不再存在。
圩田工程浩大,花费较重,一般农户承担不起,所以自古以来多由政府或者是有实力的大地主来完成。不过对于人财不缺的兰水移民来说,这并非难事。
此时漳州平原地广人稀,尤其是平原的西部,更是百里难见人烟。加上这里的土着僚人,实行的都是游耕方式,根本没有土地观念。荒地对于这些新迁的移民来说,可谓是相当充裕。只是这些新移民为何放着那些闲置的荒地不去开垦,而花钱去干围湖造田这种费力差事呢?
其实这并非是陈逸瞎指挥,也不是陈逸不懂得农事而为。而是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力,逼迫陈逸不得不这么做。众所周知,开荒对于拥有相对丰富畜力或大马力机械的后世并非难事。深耕方式完全可以将杂草翻入地下,增加土地的肥力。开挖沟渠,平整土地,在大机械面前更是一蹴而就。
而放在这个时代,人力都有些紧张,更不要说那些少得可怜可以用来代役的牲畜。尤其是一年四季常青的龙溪,放火烧荒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严重缺乏铁制农具,即使可以人力翻耕,翻耕后那不屈不挠的野草让你永远也除不净。况且开荒需配套的开挖沟渠,平整土地,工程量下来绝非围湖造田可比。而且没有个三五年,荒地很难变成熟地,粮食亩产量也是低的可怜。
而围湖造田却是不同。经过湖水多年的浸泡,非水生杂草早已变成淤泥,适宜水生的草类,在众多鱼虾的啃食下也难造成危害。而且经过多年泥沙沉积,鱼虾粪便的滋润,圩田的肥力远远高于新垦的荒地。从圩田发明以来,除了灌溉方便以外,人们还发现圩田的产量远高于一般田地,称得上难得的肥田。
所以从宋代开始,南方汉人开垦荒地就不再采用放火烧荒的方式,而是采用围田放水,养殖食草类鱼虾,这样过了两三年,难除的杂草也就没有了,而且土地的肥力更得到大大的提高。即使种植的头年,就能得到令人满意的产量。
只是这个时代围湖造田对于人们来说,也仅仅是为了更快更方便地取得更多的土地。对于圩田的高产,却只停留在模糊认识的阶段。不过对于陈逸来说,却完全知道圩田所能带来的好处。虽然林家坞缴获的粮食可以保证这些新移民们食用个一年半载,不过陈逸更希望湖西大营能更早更多地产出粮食,达到自给自足,方便自己节省并储备更多的粮食。拿出更多的粮食用来酿造高度酒,制作医用酒精或者配制更为重要的祛瘴酒。
随着僚人下山迁徙逐渐结束,僚人家属近一半都安置在湖西大营。如此下来,湖西大营的人数骤长,已经达到了万余人。而这些人所需要的盐粮等物资大部都由龙溪供应,每天运输的盐粮都不是个小数。
不过好在拖网发明以后,大量的渔船进入兰水。守着广达数万亩的湖泽,每日捕获的鱼虾也不在少数;加上这里虫兽众多,方华、陈昊每日都派军士和僚人战俘进行捕猎。肉食数量上去以后,对粮食的需求也就下降了许多,每日运送的粮食比着六月一下就下降了三四成。
湖西大营外的荒野上,旌旗飘舞,杀声阵阵。数千僚人战俘手持木刀木枪,向着守卫在中心的千余乡兵扑去。面对数倍于己的乡兵并未慌乱,在牛二的指挥下,以整齐密集的方阵迎敌。随着双方距离接近,乡兵们射程较远弩兵开始射击。在乡兵密集的箭雨下,进攻的僚人中有不少人揉着痛处,骂骂咧咧地走出队伍,他们身上无一不是沾着白点,那是被射中的标志。
两轮弩矢的下来,僚人们已经“伤亡”了二三百人。不过在雷长龙的指挥下,僚兵们还是拼着伤亡进入弓箭的射程。又是两轮箭雨落下,即使僚兵盾牌手拼命遮挡,队伍中还是走出了二百余人。四轮弩箭下来,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五十步,僚人的弓箭手们也开始了反击。
密集的乡兵阵中长盾并立,藤牌高举,长矛来回摇晃。最惹人眼是乡兵阵中突然冒出有不少新鲜的竹子,除了尖端被削断外,其他的的枝叶还保留的相当完整。这些竹子也是拼命摇动,的确是阻挡了不少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