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县衙别院,梅娘一边翻看钱庄上报上来借贷申请,一边听取钱庄副管事陈泽的汇报。林家坞战事一毕,陈逸就联络龙溪几大家族合本,筹建龙溪钱庄。各世家既可以米粮合本,又可以金钱合本。
陈逸三兄弟出资六千万钱,占钱庄本钱的六成,黄陈王三家或以粮米或以金钱合本,各占了一成,余下的一成为龙溪几个中小家族瓜分。
只不过无论是黄陈王三家,还是其它中小家族,放在龙溪算是富家大户,只是与吴扬那些世家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一下拿出一千万钱,根本没有不可能,所以只能名义上占股,日后再补或以红利充股。
钱庄管事由梅娘出任,黄陈王三家各有一人出任副管事。陈泽乃是陈圣泽三子,是钱庄三个副管事之一。
王家出事以后,其手下的盐场、铁冶等厂矿大多被陈逸收购,余下的产业部分由黄陈两家分别收购,唯独钱庄股份仍完完整整地给王家保留着。
“龙溪鹳林里王子成欲购买渔船,请贷子钱钱,分5年偿还。以20亩上好水田质押。经钱庄人员核实,王家有口6人,三子一女,次子已加入乡兵。除这20亩水田以外,尚有次等水田10亩,旱田30亩,破旧木屋6间。”
在户均年入不过五六千钱的陈朝,一万钱也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款项,所以也算得上大额贷款,须经梅娘这个主事批准。
梅娘想了一阵,答道:“20亩上好水田,勉强也值钱。如今随着黄花鱼渔汛到来,龙溪渔业大兴,捕捞鱼虾的越来越多。只是晋安战事未了,蝶岛的林家海寇未灭,无法外销。即使都做成鱼松,仅凭着龙溪这数万人口食用,也是供大于求,到时价格肯定要大幅下降,前景并不是太好。不过他有一个儿子加入了乡兵,每年也能挣个五六千钱,还债应该没有问题。就放钱给他吧!利钱参照农家贷,年息一成。”
“喏!”看着梅娘重新把视线投向申请,陈泽的眼光又重新落在梅娘身上。娘的,这老天也忒偏心了,把千万般宠爱都给予眼前女子一身,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明眸皓齿,身材婀娜,一笑一颦都是那么的迷人。来到龙溪这阳光毒辣之地三四个月了,皮肤丝毫没变,仍是那般的白皙。每次见了都让人难以自持。
只是可惜了那个顽童县主,有这么国色天香的女子作妾,整日地把她丢在家中,帮助自己打理政务、家务,抛头露面,忙忙碌碌。自己却每日地出外不归,全不知道珍惜,真是可惜。
见陈泽没了动静,梅娘又抬起头来,吓得陈泽连忙把目光挪开。接着说道:“喏!鹭岛商港今日向钱庄提请贷子钱五十万钱,充作首期开支,拟以十年还清。”
鹭岛商港包括后世的五缘湾帆船港和筼筜湖港。五缘湾为鹭岛外港,而筼筜湖港则作为内港。后世的五缘湾水质良好,空气清新,景观美丽,冬天不冷,常年有风,是天然的帆船运动港。这个时代自然条件更是远超后世,尤其是港阔水深,常年有风,更是这个吃水不深且全靠风帆航行帆船时代的优良港口。
而此时的筼筜湖其实是不能称之为湖的,而是一个喇叭形的大海湾。最里处距离后世的虎头山并不远,隔着虎头山和五缘湾可以相望。此时虽然海面宽阔,不过西同安半岛阻挡,且又介于东坪山和仙岳山之间,是一处较为良好的避风港。两处海湾除了充作港口以外,陈逸还打算把两湾之间打造成为华南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在赚取大量金钱的同时,也拉动龙溪快速发展。
只不过陈逸并不打算以官府的名义进行开发,而是以自己三兄弟的名义进行开发。因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陈逸,实在太了解对官办企业的黑暗本质了。再说陈逸三兄弟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龙溪,换人以后陈逸实在不敢保证后继官员能够不从中中饱私囊。所以鹭岛商港的开发,陈逸打算完全靠从钱庄借贷获取开发资金。
“这个就无需审批了,直接按照商港请钱的数目贷与他们,不过年息需按工商贷的两成进行计算。”
“喏!江北乡游仙洞申请借贷粮米1000斛……”
陈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梅娘一口打断,直接问道:“这是他们第几次借贷?又准备以何物进行质押?”
“这个……应该是第三次请贷了。前两次请贷分别是于六月下旬贷米500斛,七月中旬贷米800斛,均无任何质押。钱庄也是按照官府‘以借代赈’的政策执行的,所以在没有质押的情况下贷米给他们。七月初,游仙峒100名丁壮加入了乡兵,核减贷米1000斛,县府答应于秋后代为偿还所欠贷米及月息。”陈泽解释道。
“不行!这次必需质押。咱们是钱庄,不是慈善堂。这些僚人好吃懒做,一再借贷,而且越借越多,以为这是官府无偿赈济吗?这次他们若拿不出同等价值的质押物,就不再贷米给他们。好了,下一个!”
见梅娘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陈泽讷讷半晌,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说道:“细君先别拒绝,他们这次有江北乡出具的证明。说是这次借贷完全是游仙里为100名乡兵家人奖励的口粮。”
梅娘伸出纤纤玉手,从陈泽手中接过江北乡的证明,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喊。梅娘神色一变,也不言语,一把扔下证明,当下提裙就慌里慌张的向后院跑去。
过了屏门,只见院落空地的苇席上摊晒一席席青叶,梅娘知道那是郎君等人昨日采回来的茶叶。除了听郎君说要制茶外,忙的颠三倒四的梅娘并不知道郎君还要干些什么。顺着声音走到耳房,只见几个亲卫正各持一个箩筛来回上下的摇晃,一条大绳从房梁而下,系在箩筛中间的横木上。房间内虽然空气流通,不过还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再往里面的木架上摊晾着一箩箩茶叶,馥郁的清香让梅娘忍不住狠吸几口。
听着后面传来的惨嚎,梅娘顾不得多看,过了耳房,又来到后院的一处草棚下。只见灶膛内炉火稍息,自家妹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如同一个大花猫一般,正焦急的和郎君说着什么。而咱们的陈大县主正站在灶台后,一边时不时嚎叫几声,一边和妹妹说着什么,还一边不停地用手在铁锅中来回翻炒着。
直到走到近前,这才听到妹妹急声说道:“郎君,你就别翻了,会把手烧坏的。”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耶耶只要能喝上真正的茶叶,烧几个水泡又算得什么?噢…噢…”
陈大县主看来这次烧的不轻,再顾不得什么茶叶,不停地来回摔着手惨嚎着。
梅娘快步走向前,二话不说,一把拿起陈逸受伤的右手一看,这还叫没事嘛?手上已经烫伤一片,明晃晃的水泡是那么的刺目,和红烧猪手基本差不多。
“郎君,你这是要干什么?”梅娘再顾不得平日的矜持,泪水悄然流了下来,说道:“炒菜不是要用锅铲的吗?你为何要用手呢?你看看,手都烧坏了。你这是为的什么呀?”
说罢,心中还不解气,又向不知所措的兰娘斥责道:“郎君胡闹也就罢了,你整日随着郎君,也不知道规劝一下,就知道跟着瞎胡闹。像你这样的婢子,若是放在别的人家,早就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