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隐没在西面的群山之中,夜幕开始遮蔽东方的天空,枕头山上的丛林也披上了朦朦胧胧的暗装。接连几次爆炸,枕头山附近尚未跑光的禽兽早已惊恐四散。一天的战事终于结束,身心疲惫的将士也都早早歇息,充斥在溪南浦的厮杀声完全停下,山林田野都陷入了寂静。除了夜枭那瘆人的惨叫外,几乎再没有别的声音。
溪南埔的旷野中,一堆堆篝火点燃,篝火上铺着了双方阵亡将士的尸体。逝者已去,留下的只是一抔骨灰,葬在青山翠柏之间,供亲人们寄托哀思。除了新罗蛮王驺羕以外,大陈和新罗蛮双方的将领、峒主全都出席,悼念双方阵亡的将士。
虽然龙溪军阵亡的将士不足新罗蛮的十分之一,作为龙溪军最高将官的陈逸还是参加了这场哀思。看着一具具尸体变成骨灰被装入陶罐,楚楚低低的抽泣起来。除了父王驺羕被俘以后,和她彻底闹翻的缘由以外,还有这次大战所带来的众多死伤。
这次大战,虽然真正的交战历时不到一个时辰。可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当中,新罗蛮军伤亡人数达到了四千余人,其中死在大象践踏之下的就有千余。伤亡将士当中新罗蛮本部的人数就占了一半以上,这让新罗蛮本部元气大伤。
受伤的兵士虽然已经接受龙溪军的医治,不过楚楚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这两千余人真正能够救治过来的应该不超过三成。
陈逸轻轻的将楚楚搂入怀中,抚了抚她的后背,却是无言安慰。此时他并未因为此次大胜而欢喜,毕竟战争对于参战的双方来说,无论胜败,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失。
龙溪军此次战斗中,纵然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纵然有新式兵器和阵法的帮助,可是伤亡人数仍然达到了四百余人。虽然阵亡的将士不过数十,不过对于兵力总共不过万余的龙溪军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而且目前的战斗并未完全结束。纵使陈逸采用人工地震的方法吓退了众多逃亡的蛮峒,可是仍有不少蛮兵在震后拼死翻过了枕头山,正沿着龙山溪谷地向新罗等地逃亡。虽然陈逸已经提前在新罗蛮军撤退的道路上预设了千余精兵,不过为了留下更多的蛮人,陈逸又不得不派出一千龙溪军进行追击。
何况战前松州堡又传来新的消息,虽然赵大成的一千援军极大地增强了松州堡的守备力量,不过九龙峒的蓝蛟仿佛是嗑了药一般,为了能够在新罗蛮战败龙溪军主力前,夺下空虚的龙溪,不计松州堡下高高堆积的尸体,疯狂的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若非松州堡采用的是棱堡结构,加上兵精粮足,恐怕早已经被攻下。不过即使如此,赵大成还是建议陈逸尽快结束对新罗蛮的战事,早日增援并击败北山蛮。
与松州堡城下发疯的蓝蛟相比,海门城下的林思孝却是安稳的多,不过这也跟他单薄的兵力不足攻城有关。自从得到龙溪军主力完全被新罗蛮军缠住的消息以后,林思孝就彻底的放下心来,将更多的海匪从船上撤了下来,以求将海门城封锁的更为严密。每艘船上留下看守的的海匪,多者二十余人,少者不过数人。战前张成再次派人传来口信,请陈逸尽快派兵,里应外合,夺了林思孝的船队。
得到张成的信息以后,陈逸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北山蛮和林思孝得到溪南埔战事情报之前,按照张成的设想,待柳营江退潮之时,率领人马沿江直下,趁夜偷袭并尽可能的俘获海门湾内林氏海寇的舰船。而后马不停蹄,利用林氏海寇的舰船载兵北上,再次偷袭松州堡,并和堡内的守军里外夹击,一举消灭堡下的北山蛮军。此后沿江而下,再次攻击被困在海门城下的林氏海寇。
如此若成,将会一举消灭威胁龙溪四大军事集团中的三个。即使至今迟迟未能出动的闽广蛮能够逃过此劫,不过留下一个部落众多且威胁较小的闽广蛮,也能让日后的龙溪兵练练手。并能掳掠更多的蛮人,充实龙溪的人口。
此计划的成立,是建立在保证三方不能互通信息的基础上。首先是溪南埔战果不能外泄,其次是林氏盗匪舰船被夺的消息又不能让北山蛮提前得知。否则无论那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令下一目标加强戒备甚至撤军,届时就失去了奇袭的效果。不仅陈逸的计划胎死腹中,而且日后再难有此全歼北山蛮和林氏海寇的良机。
今夜本是实施这一计划的最好时机,毕竟多上一天,就多了不少消息泄露的风险。和新罗蛮的战事刚刚结束,即使北山蛮和林思孝广布密探,也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信息传送出去。何况陈逸已经下令湖西大营,严加戒备,没有命令禁止所有人员出入兰水湖。
只是溪南埔战事刚刚平息,龙溪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身心俱疲,军械兵器还未得到补充。如此仓促行事,成不成事还是其次,将士们有没有余力歼灭人多势众的北山蛮才是重点。
所以虽然陈逸身在追悼现场,整个心思却是矛盾重重,盘算如何能够更好、更严密实施这一计划?
“你已经大获全胜,为何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楚楚在陈逸怀中哭泣了一阵,这才发现陈逸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不由得问道。
楚楚的问话将陈逸惊醒过来,茫然看了看四周,见仪式已近结束,将士们的骨灰也大多已经收敛。除了蛮军随军巫师,以及从湖西大营请来的僚人巫师尚在装神弄鬼之外,其他将领和峒主正准备离开。
当然蛮军峒主和将领以及随军巫师,不会再允许他们回各自营寨,而是统一软禁在龙溪军营寨之中。所部兵器也已全部收缴,分散关押在各寨之中。
“没什么。只不过看到这么多人就这样白白死去,心中不好受罢了。”陈逸搪塞道。此事事关机密,陈逸自然不想让楚楚知道。
“走吧!我们回去。”说罢,陈逸拥着楚楚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