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军帅帐之中,灯火通明。一回到营寨,陈逸还是不甘心,就将诸将召集过来,共同商讨自己的后续计划。
“诸位,本将的计划就是这样。诸君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陈逸指着地图,将自己的计划对诸人细细讲解一番,征询诸将意见。
陈昊听了皱了皱眉,说道:“使君计划虽然周密,可行性也不错,只是风险有些大。其一是我军如今已是疲惫之师,以疲惫之师攻击士气正旺,且人数乃我军两倍之敌,胜败不好预料;其二就是我军若是大规模出动,所能留下看守之兵已经不多。以区区两千之兵看押近万蛮军生口,风险实在太大;其三是柳营江中礁石虽然不多,不过暗滩却是不少,白日行舟尚且小心翼翼,夜间顺流而下风险更大。卑职以为此事还需谨慎。”
“功曹担心的太多了。”陈昊话音刚落,牛二就说道。“功曹对军事了解不多,担忧多些也是常有之事。别的且不说,功曹担心兵士精力不济,就有些多余。功曹也应该知道,从大营成立之初,乡兵的训练就以增强体力为主,每日负重越野训练更是日常之事,功曹应该记得,当时功曹还为乡兵们食量大增吃惊的事吧?那都是训的狠了,所以就特别能吃。那些僚人本就大多强壮,建设寨堡,围湖造田时,每日担土伐木,耕田盖屋,粮食肉食也没少消耗,体力并不比乡兵差。今日力战不过一个时辰,消耗精力不过相当于平日负重十里越野罢了。再加上这半个多月来,兵士们都是闲着没事,精力充沛,像这样的仗再打上三四场也没问题。而且湖西大营兵械粮食储备充足,根本不用担心补充不足。按照我的意思,咱们今晚就按照郎君的计划行事。”
方华看了看陈昊,又看了看陈逸,见大兄并没有因为陈昊的反对,有任何不悦之色。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功曹担心的也是实事,也并非杞人之忧。不过牛二说的也不错,此战仅仅一个时辰,将士精力及军械消耗并不大,再应付一场大战应该没有问题。至于功曹担心的第二个问题,本官认为只要我军不陷入久战,以两千全副武装之兵看押近万赤手空拳且已全部打散的蛮兵,应该不成问题。”
“功曹史的第三个问题,卑职可以回答。”这时负责湖西大营粮草转运的仓曹掾黄宇站了起来,说道。黄宇乃是黄鑫从弟,官任龙溪典吏,平时押运粮草经常在柳营江往来。夜间航运的发言权自然非他莫属。
“卑职常往来在柳营江之上,对航道一事也有了解。柳营江上虽然明暗滩涂虽说不少,不过大多分布在中心航道以外,船筏往来影响不大。夜间行船只需一两个常在江上往来的舟子带路罢了。卑职属下有一舟子,不仅熟悉航道,更兼了解潮汐,其曾夜间乘潮往来湖西多次。今晚月明星稀,由其带领,应该没有问题。”
陈昊见自己的几个问题都被众人解答,当下也没有能够想出其它问题,不再说话,把目光投向陈逸,听陈逸如何安排?
陈逸的目光又扫向众人,发现众人再没有异议,又不放心问道:“诸位,谁还有异议?尽管说来。”
“我有异议。”一个女声当下从内帐中响起,众人齐齐看向内帐,只见楚楚衣衫凌乱的从内帐走了出来。
陈逸脸上有些发烧。本来楚楚是有一间单独的营帐的,可是回来以后,这妮子闷闷不乐的,要陈逸陪她说话开心。所以陈逸就把她领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拥着她陪她说了会儿话。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兼郎有情妾有意,说着说着就不老实起来。正在这时,众人开始陆陆续续来到陈逸的帅帐,陈逸只得让她先上榻睡了,谁知道小妮子心中挂念自己还没睡着。
见众人目光齐齐看来,楚楚也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把下垂的两当(南北朝时女子内衣的名称)拉了拉,又理了理衣服,走到陈逸跟前说道:“刚才我听你说,北山蛮倾力而来,兵力尚有万余,你仅仅以四千疲兵击之,即使加上松州堡守军,兵力与北山蛮仍然相差仍是不小。虽是偷袭,亦不可不防北山蛮有所准备。刚才小郎也曾说过,此役须避免久战。若是北山蛮兵有所警觉或者准备,即使你部兵器犀利,也不可能短期内解决。从好的方面想,纵使最后你部合力能击败北山蛮,可松州堡距离磹口并不远,北山蛮随时都可以撤回山中,到时你全歼北山蛮的设想也就成了空。”
听楚楚说的有理,陈逸也不禁犹豫起来。天雷弹和鸳鸯阵出世以后,他就有些过分迷信自己的武力了。自信凭借着这超越这个时代数百年甚至千余年的兵器和阵法,足可以硬抗数倍的敌人。
而且出于对蛮僚战力的轻视,他甚至自忖一个用新式兵器武装起来的龙溪兵,足敌五个以上的蛮兵。溪南埔的完胜,他虽认识到蛮僚并非都如他想像般的那般落后或愚昧,可仍窃以为新罗蛮只是其中的特殊群体罢了,并未太多放在心上。
如今听楚楚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侥幸心理太重,有些盲目自大了,以至于手下的将士都跟着有了这些心思,甚至连短期内不能全歼北山蛮的预案都没去考虑。
和北山蛮的决战绝不同于同新罗蛮的战斗。和新罗蛮的战斗是背水一战,胜则保住龙溪,败则龙溪覆亡,是故龙溪军唯有全力战胜新罗蛮。
如今新罗蛮已败,即使不能战胜北山蛮,北山蛮也最多占据江北之地。龙溪华人根基都在柳营江以南和以东,所以即使北山蛮占据江北,对龙溪伤害并不大。也正因为此,陈逸心里不自觉的就有了麻痹大意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