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低头,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忐忑的看着他。
满脸不安。
原本想要骗她一下的心思立刻就歇了。
他舍不得她难过,一下也舍不得。
“没有,我怕你伤心。”
沈寒月的心猛的一跳。
她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然后埋首在他的脖颈处。
“其实我看到你进去的时候就后悔了,我根本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她如果真那么大度,就不会跟顾卿签不许纳妾的协议了。
听着小姑娘软软的声音,顾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涨,。
“傻瓜。”
爱情本来就是排外的,她若是大度的把他推给别人,他才要气死呢。
沈寒月听到他骂自己傻,轻哼一声表达不满,突然想到那个跟自己长的很像的女子。
“青雉的身契呢?”
顾卿抱着她的手一紧。
清冷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无辜。
“忘记了。”
看着小姑娘瞪圆的眸子,他马上保证。
“不用急,这件事交给我,明天一定把身契给你。”
……
延年堂里,程氏不敢缠着盛怒的顾卿,看到凌云和逐月回来,不停的逼问两人解药在哪里。
她还年轻,才不到四十岁,她真的不想死。
程氏想到前些天梦魇时候的痛苦,脸色乍青乍白。
凌云第三次躲开程氏伸过来的手后,终于忍无可忍。
“属下不知。”
逐月将白绫扔到程萋萋面前,让人拖着程萋萋的侍女下去行刑。
“等一下。”
她被青雉踹了一脚,腹部绞痛的厉害,说话气若游丝。
“我能解老夫人的毒,但是我有个条件。”
那侍女抬起脸,逐月才察觉出这张脸有问题。
她明明很痛苦,唇色也发白的厉害,一张脸却没什么表情,红润如初,显得格外诡异。
逐月下意识的挡在凌云前面。
“有什么条件?”
侍女转头看向仿佛已经魂游天外的程萋萋,一开口,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谈及正事,凌云也严肃起来,他和逐月对视一眼。
“可以,但是你要先给老夫人解毒,而且不能私下里说话。”
侍女点头。
“去准备一碗温水,再准备一把匕首过来。”
延年堂的小丫头半数都被送去了庄子上,剩余的见识过厉害,听到吩咐十分殷勤的端着温水和匕首过来。
侍女靠在贵妃榻边角处,招手让程氏过来。
程氏对她招呼狗一样的态度十分不满,但是迫于体内毒素的压力,不得不忍气吞声走到侍女身旁,冷声冷气的问。
“干什么?”
“蹲下。”
侍女拿起托盘上的匕首。
匕首是寒铁打造,刀刃薄而锋利,泛着点点寒光。
程氏咽了口唾沫,颤巍巍的在她身旁蹲下。
侍女一把扯过程氏的手,在她手腕上划了一刀。
程氏尖叫着要抽回手,被侍女死死拉住。
凌云和逐月上前一步,将侍女围住。
“不想死就别动。”
她虚弱的语气配上奇怪的面色,近距离看着更加让人背后发凉。
程氏抖着手,不敢再挣扎。
温热的血液落入水中,晕开一朵朵红梅。
侍女咬牙在自己手腕上也划了一刀,让自己的血流进碗里。
她的血,红的发黑,带着一股异香。
不过短短片刻,程氏的手腕上,竟然有东西开始朝着割开的伤口处蠕动而来。
它动作很快,两息的功夫就到了伤口处,随着‘咕咚’一声响。
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暗红色肉虫子掉进碗里,贪婪的吸收着碗中侍女的血液。
程氏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里钻出来一只如此恐怖的虫子,硬生生吓的晕厥过去。
凌云和逐月也骇的倒退一步。
“是蛊毒?你是什么人?”
蛊毒是苗疆一带的绝学,十分诡秘危险。
难怪老夫人的病情太医们查不出来,原来是蛊毒。
有苗疆女子混进京都,甚至进了镇国公府,他们竟然毫无所觉。
侍女不答话。
“烧掉。”
侍女淡淡的扔掉手里的匕首,任由自己手上的手臂淌着血。
没有人敢去碰那个碗和诡异的虫子,逐月让人将程氏带走包扎伤口,自己拿着火把就地扔一个小毯子作为燃料将碗中的虫子烧了。
侍女白着脸:“现在我可以跟她说话了吗?”
逐月点头。
两个小厮将人抬到了程萋萋身旁。
看着失魂落魄,满脸伤痕的程萋萋,侍女眼中漏出几分心疼。
她抬手摸了摸她破皮的脸。
“疼吗?”
程萋萋木着脸,毫无反应。
无人注意到的阴影里,一只细小的红蜘蛛从侍女的伤口处爬出来,顺着她的手指,钻进了程萋萋的身体里。
“小姐,我不能陪你了。”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好好活着,不要执迷不悟了。
侍女说完,艰难的扯出一抹笑。
青雉的那一脚,恰好踹在她的丹田处,震死了她的本命蛊,她已经活不了。
希望这只假死蛊,可以助小姐躲过一劫。
侍女闭上眼:“我说完了,你们可以带我去行刑了。”
四指宽的红木杖,一下下打在她的身上,弥留之际,她仿佛又回到了初遇小姐的那个夜晚。
她被人追杀,浑身是伤的溜进了一座富户的宅子,随便挑了一个房间进去,正撞上她惊恐的脸。
“你…你是谁?”
她来不及回答就失血过多晕倒,再醒来,是在她的床上。
小姐在床边守着她,少女的眼睛澄澈如水。
再后来,她身旁的丫鬟意外病逝,她易容顶替了那个丫头留在了她身边。
侍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
阿嬷说,人生有七苦,情之一字,最伤人,也最难领悟。
她的小姐,只是没能悟透一个情字而已。
她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
程萋萋死了。
没有任何预兆,忽然就死了。
逐月和凌云怕其中有猫腻,仔细辨认多次,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脸色青白,直到最后,体温一点点消散,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逐月轻叹一口气,吩咐小厮。
“去买一口好棺材,好生葬了吧。”
毕竟是主子的表妹,镇国公府不至于刻薄到连棺材都不给一个。
两个小厮领了钱,抬着人出去后,却起了私心。
“这二夫人不得宠,又犯了大错,哪里配用什么好棺材?不如……”
“都听哥哥的。”
两人一拍即合,直接将人抬到了乱葬岗,随便找了一个深坑扔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无人注意到的深坑边缘。
缓缓的伸出来一只青白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