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马成龙只得把目光扫向吃的正香的纳澄智，希望能借他的口打消马千树退兵的心思。
仿佛感觉到马成龙投来的炽热目光，纳澄智只好放下手中的碗筷，抹了抹嘴，说出令马成龙大出口气的话来。
“马帅此言差矣，我军还没到撤兵的那一步。”说罢，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这才对着一脸不解的马千树继续说道:“今日我军虽然损兵两万，不过多是一些新入会的汉人。我军精锐并未损失太多。虽然妖兵枪炮犀利，可兵力不过三万余，兵力远不及我军。妖军枪炮虽然厉害，可我军也不是全无应对之法。妖兵有洋枪相助，我军也有不惧风雨的洋枪。”
说道这里，纳澄智扭头向马成龙建议道：“汗王，通过今日观战，微臣发现妖兵火枪射程不过四百步，若是我军以松散队形前进或者匍匐前进，就能减轻不少伤亡。我军火器虽然不如对方，不过近战却远超清妖。”
“所以微臣建议，明日夜间请汗王派出洋枪营助战，于四百步外攻击骚扰敌军，使敌军枪炮不得尽放。我和马帅各出五千精锐，以松散阵型乘夜攻至敌铁网跟前。”
“我军在宁灵自制或缴获地雷甚多，以敢死之士手捧地雷冲锋在前，炸毁路障或冲击妖军防线，而后大军随后跟进，趁敌夜间火器不能尽施之际，必能尽歼城外妖兵。”
“一旦其洋枪洋炮尽归我军，妖兵再无可惧，我成正汗国灭亡清妖亦指日可待。不知汗王以为如何？”
“好主意。海帅不愧眼光独到，轻易就想出应对妖军火器的办法。此法甚好，老夫附议。”马成龙还没说话，本就没有多少主见的马千树顿时忘了自己刚刚撤兵的提议，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当下叫好赞成道。
“这个……”看着纳澄智和马千树一起投来的灼灼目光，马成龙瞪了马千树一眼，心中暗骂一句蠢货。你他娘的没多少脑子不说，别人家说啥你听啥呀！你就没听懂纳澄智的话中另有深意吗？分明是想消耗老子的洋枪营啊！
的确来说，俄国人支援的洋枪营可谓是马成龙立身之本。和陕西那些起事的叛匪一样，甘肃起事的数十万叛匪也是分属不同家族或集团。
海原一带的马元超、杨娃子等人自不必多说，就连和他一起起事的赫大典、马万和、纳澄智等人，手下兵将都是归其家族或者集团所有，马成龙并不能号令半分。
只不过因他是红脖子会会首，并且手中力量不弱，这才推举他做了汗王。
洋枪营作为成正汗国最为精锐的力量，马成龙正是凭借其威慑才确立了汗王的权威，一直被马成龙的当做镇国之宝。
除了起事之初攻打灵州和宁夏时，为了鼓舞士气并震慑其它势力，马成龙让洋枪营参与攻城作战外，轻易是不让洋枪营出战，消耗实力，而是作为王宫禁卫拱卫左右。
正如纳澄智所说，他手下洋枪营的千余杆火帽枪的确是不怕风雨，射程也可达到四百余步，足可和妖兵的洋枪相比。
只是纳澄智不知道的是，这千余杆火帽枪其实是克里米亚战争后，俄军开始仿制的前装米尼枪。由于俄国军工生产落后，产量一直不高，在优先换发地处欧洲前线部队以后，才开始为亚洲地区的部队换发。
这千余杆米尼枪是马成龙不惜代价买通俄军后勤处的高官，好不容易把用来装备俄军的这批数量极少的米尼枪抢到手，可谓是来之不易。
千余杆火帽枪虽然可以和妖兵的洋枪对射，但是妖军手中可是不仅仅有洋枪啊！还有射程远的多的洋炮哇！
自己手中虽然也有缴获官军的火炮，不过这雨天根本没法使用。而且听炮队军官说，这些天来有不少火药已经返潮。即使使用，也要等到天晴好后，晒上个几天才能使用。
到时若让洋枪营出战，妖军必会优先打击自己的洋枪营，在妖军洋枪洋炮攻击下，自己的洋枪营不知道还能留下几人几枪。若是没了洋枪营的威慑，自己这个汗王也不知道还能指挥的动几人？
迟疑了一阵，马成龙抬起头来，正想一口拒绝，只是看着纳澄智和马千树热切的目光，只得委婉说道:“二位卿家忠心体国，孤王甚是欣慰。只是洋枪营火帽存量已经不多，孤王已经派人到俄国大批购买，估计目前正在返回途中，不过还是缓不济急呀！”
“虽然目前火帽有限，不过为了汗国大计，孤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样吧！在我军进入到妖军火枪射程以后，孤王会令禁卫营开枪压制妖军，尽量减轻我军伤亡。不过两位卿家也要督促将士加快进攻速度，毕竟禁卫营火帽数量有限。二位卿家以为如何？”
“骗个鬼呀！”听马成龙这样说，纳澄智暗暗撇了撇嘴。作为马成龙起事时的老臣，他当然了解洋枪营的底细。自从起事以来，马成龙的洋枪营根本就没上过几次阵，弹药自然不会消耗太多。
马成龙如此做的目的明显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再想想起事以来马成龙想尽一切办法分化各部，安插亲信，扩大自己的实力，纳澄智就有些不寒而栗。
早在圣教起事之初，纳澄智就劝说马成龙不要早早建国称帝。而是应该像曾经割据西北的西夏那样，拉拢西河会和老教，团结西北各族兵民，利用满汉之间矛盾，以及太平天国阻断陕西之际，发动西北各族百姓共同举义，一举推翻清廷在西北的统治，再考虑建国事宜。
之后在国家稳定以后，再利用统治之力在全国推广经义，净化百姓信仰，总要比着砍砍杀杀要强的多。只是自己这想法一提出来，就被一心建立一个纯正红脖子会会国的马成龙，以及目光短浅、利益熏心的各部将领当即否决。
如今起事不过数月，所占之地也不过两府之地。虽说兵力已达数十万之众，可多是些毫无作战经验的乌合之众，以及被迫入会的百姓，真正可用之兵不过数万。
最重要的是，有过战阵经验的将领更是寥寥无几，即使号称知兵的马元超，在起事以前也官不过把总而已。
面对官兵、西河会和老教的多方夹击，汗王不去拉拢西河会和老教共抗官军，反而视这些同族如同寇仇，大杀四方。
如此险境之下，汗王尚不能够认清形势，利用西北各省官军兵力薄弱之际，联络西河会和老教，团结各部，趁机占领西北，逼迫清廷割让西北之地。却是刚愎自用，削弱异己，保存实力，目光之短浅实在令人心冷。
想到这里，纳澄智叹了口气，为成正汗国前景暗暗担忧。只是如今自己已经踏上贼船，又曾宣誓效忠马成龙，又能如何？
又和马成龙、马千树商量好明日具体出战事宜，纳澄智再没有心思待了下去，借口疲乏便早早告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