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你们去哪?”疙瘩脸双眼不离地上两口箱子:“这里面装的什么?”
“嗐,无非是些杂七碎八的家当而已。”刘掌柜嘻嘻哈哈的凑过去跟他套近乎:“听口音,军爷像是从京城来的,莫非是胜保大人麾下?”
“算你老小子不瞎!是又怎样?”疙瘩脸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看马车旁的几名团勇:“你们是哪儿的?”
一个团勇客客气气的答道:“我们是济南府西城营团练,归山东巡抚崇恩大人指挥调遣。”
“呸。不就是一群臭泥腿子么?还他娘的团练。”疙瘩脸骂了一句,身后十几个官兵随之放声大笑。
团勇们脸色铁青,扭开头按捺着没有发作。疙瘩脸一指箱子,对刘掌柜说:“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打开让我瞧瞧。”
“这...军爷要瞧什么?”
“快点!别废话!”
刘掌柜稍一踌躇,打开锁将箱子盖掀起一半:“军爷您瞧,不过是些账簿册子而已。”
疙瘩脸大失所望,不死心的蹲下在箱子里翻了几下,忽的双眼一亮:“呀?银子!哈哈,下面全是银子!”说着伸手便往外掏。
“军爷,军爷!”刘掌柜急忙上前拦挡:“小人是银号掌柜的,这些可都是我们号里的银子,您不能拿!”
“去你妈的!”疙瘩脸抬手把他推了个屁股蹲:“城中百姓都被长毛洗劫一空,唯独你们藏下了这许多银子,分明是暗中与贼人串通勾连!”
“你...军爷不可血口喷人!更不可擅拿百姓钱财!”刘掌柜又气又怕,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狗屁百姓!”疙瘩脸面目狰狞,恶狠狠的握住腰间刀柄:“老子们拼了性命才夺回临清,进城后却一点值钱玩意儿都没捞着,原来全被你等刁民搜刮去了!弟兄们,把东西搬走!哪个敢反抗,便是长毛同党,直接给我拿下!”
兵痞们眉开眼笑,一拥而上便去抬箱子。曹老三赶忙堆着笑脸过来好言劝阻,被其中几人横刀怒目挡在圈外,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两箱银子在城中藏了大半个月,侥幸躲过了太平军的抢掠,不料却要落在清兵手中。魏永明在一旁看的心头火起,忍不住怒道:“等等!你们不是官军吗?”
“怎么着?”疙瘩脸斜楞着眼瞧瞧他:“你有话说?”
“有。”魏永明直直瞪视着他的双眼:“临清城已饱经战乱,你们打仗无能也就罢了,进城后非但不帮忙安顿百姓,反倒急着来抢东西,真是御敌无方、扰民有术!配的上官军二字么?长毛也没你们这般无耻下作!”
“好你个狗东西!”疙瘩脸阴恻恻的抽出腰刀:“竟敢拿长毛贼来贬损官军,是何居心?!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魏永明火气上撞,正想要骂回去,却被人用力拖着后退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芹菜正死死拽着自己的胳膊,脸上满是慌张和关切。
“你不是胆子挺大么,有种儿别躲呀。”疙瘩脸狞笑着向他逼近两步,不经意间扫了芹菜一眼,接着目光一歪,又瞧见了旁边的葛清竹。
“嗳嗨?”疙瘩脸泛起一滩油腻的谄笑:“险些看走眼,还有俩俊俏的小娘们儿呢?”
葛清竹和芹菜原本的衣裳早就又脏又破,逃出城后便和大家一起换上了西城营的团勇衣装,混在人群中不太起眼。
听到疙瘩脸语出不逊,芹菜微微挪动脚步躲在了魏永明身后,葛清竹却气冲冲的扬起脸呵斥:“你嘴巴放干净些!怎的如此放肆!”
“放肆?哥哥我是个粗人,向来放肆惯了。”疙瘩脸嬉皮笑脸的冲身后招了招手:“两个小妞来历可疑,十有八九是长毛一伙,带回去详加审问!”
“你敢!”葛清竹勃然大怒。
“嘿!老子就稀罕这妞儿的野性子。”疙瘩脸伸手便去搂她的脖子:“跟我回去,看哥哥怎么把你调理服帖!”
葛清竹身子向后急缩,被疙瘩脸揪住衣领轻轻一扯,露出了小半截肩膀。
魏永明正要上前阻止,却见葛清竹猛的一扭头,张嘴在他左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敢咬我?!”疙瘩脸恼羞成怒,扬起钢刀往下猛劈:“我他妈剁了你!”
变故来的猝然,魏永明不及多想,侧步转身抱住葛清竹顺势前扑,同时只觉从右肩到后肋一阵剧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快跑!”魏永明奋力想要推开葛清竹,却疼的使不出力气,摇摇晃晃搂着她摔倒在地,背后已被汩汩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二狗哥!”芹菜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扑过来跪倒在他身旁,脱下外衣卷成一团按住他的伤口。
“登初!魏登初!”葛清竹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茫然将魏永明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滚开!”疙瘩脸怒气更盛,骂骂咧咧的举起刀又要砍下,曹老三冲出人群箭步赶到近前,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手腕。
疙瘩脸一声惨叫,钢刀脱手落地。后退几步刚刚站稳,武七冲上来俯身抱住他的双腿,一使劲将他拱了个仰面朝天。
后面十几个兵痞嚷嚷几句,抽出兵刃便要过来干仗。
随行的团勇们原本不想跟官军发生冲突,但见疙瘩脸居然行凶伤人,也立刻抄起家伙迎了上去。两边人数相当,一时间都没主动开打,只相互对峙着威胁叫骂。
“别动手!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刘掌柜站在团勇后面大声疾呼,接着又跌跌撞撞跑到魏永明身边:“登初!登初!你怎么样?哎呀呀,出这么多血,快,快去找大夫!”
“掌柜的,我...”魏永明紧咬牙关,只说了几个字便疼的满头大汗,两只手分别被葛清竹和芹菜握着,只觉她俩的手掌越来越热。
或许是我越来越冷吧。难道在这里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魏永明忍着剧痛动了动身子,扭头看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