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他一回到寝殿,她已在那里等着他,看着她如此乖顺的样子,他不知她又有什么计划。
李来给他上来了三道菜,笑着说:“这都是娘娘亲手为您做的。”
“你尝尝。”清落期待地眼神看着他说,“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我竟尝出了天香楼的味道。”他说。
“不错呀,这是我这一个多月向天香楼的小胖子学习的结果。”她笑着说。
“你还去天香楼去学做菜了?不是去落烟堂坐诊吗?”他有点不相信。
“天香楼的厨子小胖子刚好有一天来落烟堂瞧病,我就跟他做了交易,我看好他的病,他教我做菜。学做菜不影响坐诊的时间。”
“大夫还可能跟患者做交易?”
“他的毛病不是普通的毛病,是结巴。一个多月他的结巴好了,我的菜也学会了。不错吧?”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去天香楼了?”他高兴地说。完全忘了前段时间不愉悦的心情了,也忘了自己昨日还对她有怨言。
看着他吃得这么香,她就那样托着小下巴看着他,他的每一口都是对她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肯定。
“为什么要让自己亲自做这些?”他忽然问。
“当然是为了讨好你啊。你不是一直对那三日介意吗?所以回来后一直想着怎么讨好你呢。”还是她主动提起了那三日。
他放下了筷子,觉得自己中计了一样。果然她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事。
她拉他的手说:“我先跟你解释一下跟夏师兄的关系。夏师兄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他无论是什么身份对我都是特殊的,不管是为他求药,还是在谷城放了他,我都没有后悔。但当时我留在王庭的时候真不知道他有留我的私心,你去王庭的前几日刚得知两国战争,我当时就质问他了。他说让我再陪他三日,这三日他开心了,就送我回来。那时我特别想回来,也特别想你。但是我也是真心想让他开心,他在那个冰冷的宫里,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也想告诉他师兄妹们心里都有他。我只是没想到那三日你在,你看到的是真实的,但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我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她终于一口气把那三日解释完了。
宋元琛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认真地跟他说这一切。他的眼里还是将信将疑。
“第二,我告诉你宋文远的事。他曾经是我梦中的未来,少年的我们确实曾许诺相伴,如果后来没有发生我父母的事,也许我们真的会在一起。但父母的事让我们那十年断开,再也接不上了。等我们各自长大后都物是人非。谷城相约他出去,只是想还他那两年的相伴,还告诉他,我的心已被另一人接走了。”
宋元琛激动地看着她,想着她有没有戏耍的可能,但她无比诚恳的样子没办法让自己怀疑。
“你这次不是为了哄骗我?”他问。
“我什么时候哄骗过你?”
“你上次说天下太平就陪我,转头就为了楚东晟离宫了。”
“如果你连楚东晟都在意就没意思了,在我眼里他真的只是一个兄长。他确实因我父亲的一个玉镯有过旧约,但在我第一次被你骗入京的第二日我就上门求娶失败,玉镯也被我砸碎了。”
“你还上门求娶?”
“那时候不是想打探父亲的事,刚好又有一个手镯,将军府也是不错选择。”她越说声音越低。
“真是没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你心中还介意什么人什么事?你都说出来,今晚我统统告诉你。”
“只要你对我……我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所谓。”
“现在可以安心品尝我的菜了?不用再担心其中有诈了?自己有一个百个心眼,总是怀疑别人的真心。”
他满意地重新拿起了筷子。
“这个就是天香楼的味道。”
“你还记得你我在天香楼第一次一同用餐吗?”
“怎么可能忘?”他往她嘴里夹了一口说,“那时在天香楼,你可没对我多好。”
“不就是没认出你吗?”
“那是我第一次陪人过生辰,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感谢父皇把凤归玦给我,让我有理由留你。也是第一次有人请我用餐。真快,都好几年过去了。”
“我都想饮酒了。”他说。
“等下我就满足你,饯行怎么能没有酒呢。”她说,“当年你好像在音律方面很擅长,要不你来给我抚琴?我还没听过你的琴音呢。”
“你不是对我的事都没有印象吗?还记得我擅长音律?”
“那是对你的外貌没有印象,对你的事迹还是有记忆的。以后记住美人了。”她笑着说。
“说话越来越放肆了。”他假装生气说。
“以后少生气,对身体不好。来一首听听吗?”忽然听到她撒娇式的声音,他很是受用。他让宫人抬来一架古琴,净手,熏香,调拨了几下,他自言道:“好久没有碰它了。”
他问她:“你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我是个粗人。”她笑着说。
他闭上了眼,他竟给她弹《离骚》,据说当年他得知自己不能活过一个月的时候,给先皇弹的取子,因这首曲子先帝一个月不敢听琴音。
乐声从他那双修长的指下流出,那种凄凉的感觉让人压抑万分,她看着他锁着眉头,一种无名的悲愁从心底而起。她起身拿过她的小玉笛,随着他的音乐轻轻和着。慢慢地乐声一扫沉闷之气,让人放松自如,有种不为天人所累之感。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最后一段竟有一种鱼在大海畅游的感觉。他按下最后一音,久久不愿放开
她笑着看着他,他抬起手说:“你总是让人意外。”
“打乱你了吧?我说我就是粗人。”她又恢复那种嬉笑的样子。他看着她,心想:从没有人可以让他脱离那种痛苦,她竟然做到了。
“你也会《离骚》?”他若无其事地问。
“这是《离骚》吗?不会,不就是看你弹觉得好玩,瞎吹的吗?是不是破坏曲子的美感了?”她答道。他看向她,你又不说实话了。
“瞎吹都和得这么准?”他淡淡地说。
“肯定是今晚月色不错。”她故作洋洋得意之状。他苦笑。
“小时候就是因为宋文远的一首《离雁》心生倾慕,现在听过你的《离骚》后,估计再也没人可超越了。”她笑着说。
他确实嫉妒过,但没想到她今晚把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坦诚地说了出来。
他伸手搂过了她。
“现在再满足一下你对酒的渴望。”她出去了一会,带会回一杯跟酒的颜色差不多的东西。
“你闻闻。”
他凑近闻了一下,果然是酒的香味。
“我真的可以喝?”
她点了点头。他慢慢地嘬了一口,果然是酒的味道。甚至比酒更香甜。她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水。两个人对饮着,慢慢地他觉得有了一些醉意。
她给他更衣扶上床。对着他的耳边说:“那些都是我为别人做过了,现在我只为你做。”她慢慢地退下了自己的衣裳。
“我不想你总这样误会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你那伤心的眼神。”她卸下他的衣裳说。
“我要让你知道不管我的人还是我的心都是你的。这次去金陵一定要让自己完好无缺地回来,少了一块肉我都不要你。”
他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她胡闹。
“你总说我不告而别,这次我算正式告别了吗?”离开前她坐在他的榻前认真地又看了一眼。
次日醒来,他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他摸摸旁边的位置,是冷的。难道真的是自己昨晚做的春梦吗?那种美妙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他问李来:“皇后什么时候走的?”
“皇后亥时就离开了。”李来忽然说,“皇上您哪儿受伤了吗?‘
“朕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李来给他看榻上的血迹,他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热了。昨晚不是做梦,他快速来到皇后的寝宫。哪里有她,只见茶几上留下一封信。
回临水一段时间,这次我不是不告而别,昨晚的礼物还满意吗?拿走你的一个令牌,等我回来还你。
“这女人,让我喝了什么,竟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似醉非醉,但那一切却又都记忆深刻。他真是又气又想笑,只有她才做得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