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
沈言酌看着跪在下方的德妃,眸底完全冷了下来,“朕没要赵才人的命,你很不满?”
“皇上,赵才人意图行刺臣妾,难道罪不至死?”德妃跪在地上面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愤慨,泪眼朦胧,“行刺妃位,莫说要她一命已属网开一面,按照律法,家族也应获罪!可陛下却一心袒护!”
德妃看着沈言酌面色清冷,心一狠,“莫不是皇上心里有了赵才人?还给她升了位份······”
“够了!”
沈言酌眸底紧了紧,一掌拍在桌案上,轻捏着眉间。
以前她这副样子总能让他愧疚,但现在除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剩下的也只有厌恶。
“赵才人为何如此,德妃,你难道不知?”
德妃看着沈言酌眼底并未如往日那般触动,忽而感到周身一股冷意蔓延,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若臣妾那时随皇儿去了······”
“皇儿有你这样的母妃,只怕百年都难安!”沈言酌拍案而起,眉间团起浓浓的厉色,“你以为朕会容忍你一直用这事儿胁迫朕!”
说着,急急步下台阶,站在德妃身前,“赵才人是你要朕宠幸的,你想要个孩子稳住你的地位,朕都理解,也愿意成全。可那孩子也是你亲手杀掉的,你敢说你没有买通看顾赵才人的太医?”
“那是因为······”德妃急急的想解释,却被沈言酌厉声截断。
“那是因为赵才人不够听话!她不想把孩子给你!所以你母子皆弃!”
沈言酌单手负在身后,霍然转身看着德妃,“谋害皇子本是大罪,可朕依然替你遮掩了下来,难道你还不知足?赵才人落得如此境地,你不知收手,难道非要她死才甘心?你有没有想过,你屡次下手,害的都是朕的孩子!朕的骨肉!”
沈言酌胸口剧烈的起伏,“你凭何就觉得尚未出生的孩子,就那样死了,朕就不心疼?若真不心疼,朕又何需迁就你多年!”
“皇上······”德妃怯懦的看着皇帝,心中忽然害怕了起来,难不成他们以往的情意尽数消了?就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赵才人?
“芷巧······”
德妃愣愣的听着沈言酌唤着她的名,其实他很少唤她的名字,从皇子府到金銮殿,他也就只叫过两次。
一次是她入府那一日的花烛夜,另一次,是她怀着身子却为他挡下那一箭。
德妃撑在地上的手忍不住颤抖,原本盛在眼眶里的泪如今汇成了一涓溪流。
“两条命,朕已经还清了,自今以后再不欠你什么!”
“你······哈哈哈哈······”德妃忽然坐在地上大笑了起来,这样的凄厉绝望,听得门外的安礼忍不住竖起了发根儿。
“可两条命竟换不来皇上的一星半点儿情意!臣妾自从进府那日就一天天爱慕着您,可您呢!”
笑了半天,眼泪已经弄花了妆容,德妃绝望的看着沈言酌,“您说我狠,皇上,您才是这普天之下最狠的人!”
沈言酌冷笑一声,“从此之后,安安分分当你的德妃,自然一生无虞!”说着,便唤了安礼进来,“送德妃回去,好生修身养性!”
“臣妾······”德妃福了福身,刚张了口,看着沈言酌颀长的背影立在殿前,只觉得好似置身于冰雪之中,“皇上,您可曾爱过人吗?皇上!”
沈言酌身上一震,如遭雷击,看着德妃被宫人请走的身影,不觉握紧了拳。
皇后这样说过,德妃这样问过。
他没爱过人,更不知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知到底要如何才算真正爱上一个人。
还不待沈言酌想明白,殿外忽而传来德妃的尖声的怒吼,“你是为了苏宁安对不对!怕我有一日对苏宁安下手,才断了情意是不是!”
“愣着干什么!捂上德妃的嘴,送德妃回宫!”安礼看着德妃赤红的双眼,擦着头上的汗,急急道。
凝露宫
苏宁安没想到沈言酌会来得这般早,毕竟她才从他那里回来没多久。
“安安。”
苏宁安稍微行了礼,便赶紧迎了上去,被沈言酌拥住身子后,上扬的嘴角忍不住向下沉了沉。
“皇上不开心?可是德妃······”尚未说完,便住了嘴。
翠竹与莺儿看了看他俩的样子,很有眼色的带了人退下去,一瞬间,殿门紧闭,殿中也只有沈言酌和苏宁安两个人。
“朕与德妃的情意断了,从此之后再也不欠她什么。”
沈言酌说着拥紧了她,尚未察觉从不肯将心思泄露给任何人的他,就这样将话说了出来。
苏宁安听罢咬了咬唇,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只能紧紧搂住沈言酌的腰背。
“德妃娘娘伺候皇上多年,如今这样······皇上定是难过的,那······臣妾就这样陪着皇上,直到皇上不难过为止。”
沈言酌低头看着苏宁安,无奈的弯起嘴角。
她虽然早就成了女人,可有时仍稚气得可爱,却也真诚得让他心疼。
“苏宁安。”
抬头看着沈言酌,他这样郑重的叫着她的名儿,忽然间让她不知所措,更看不透他的心思。
“你······爱过人吗?”
沈言酌低低的问着,喑哑的嗓音似是一只手,透过她的胸口,直直的触上她心中的那道锁。
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感到环住她身子的力道忽然收紧,心瞬间被提了上去。
“谁?”
“我······我娘。”
沈言酌眼眸一瞠,低低的笑声忽然就充斥着寝殿。
十月初七,太后寿辰
前几日赵才人的事,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那日因赵才人受了不小的惊吓,却因为太后寿辰临近,谁也不会提起这事儿惹太后不快。
这一日,皇后带着众嫔妃一大早的便去请安。
皇帝也早早前来,陪着太后一起用了红糖桂花圆子,就连怀着身孕的苏玉心也早早的去了,让太后很是开怀。
如今没了赵才人的孩子,太后便越发看重玉才人腹中的孩子,也分外的期待,特地叮嘱玉才人回去之后多睡一会儿,晚上的寿宴即使晚来也无妨。
苏玉心笑着应下,又说了些“太后寿辰怎能迟到?陪着您过寿辰是嫔妾的福分也是孩子的福分。”之类的话,让太后更是满脸笑容。
寿宴在戌时,苏宁安早早的梳妆打扮好,去了琉华宫。
因着妃位之下,便属她和乐婕妤位份最高,但乐婕妤比她早进宫伺候,因此她的位置也是仅次于兰妃之下,坐在乐婕妤之后。
不久,皇上与皇后陪着太后前来,苏玉心反而是最后一个来的。
虽是最后一个,但谁也不敢说嘴。
“太后赎罪,是嫔妾不小心睡过了头······”
太后笑眯眯的让人将苏玉心扶了起来,“有了身子的人,总是嗜睡些,无妨。”急忙让人扶着苏玉心入了坐。
几句话之间,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玉才人的身上,连苏宁安都不例外。
苏玉心眼睫微垂,遮住眸中的得意,却忍不住唇角上扬。
这样的场合,该是她大放异彩才对,但凭肚子里这块儿肉,无论她送什么,都是最衬太后心意。
一支祝寿舞之后,寿宴正式开始。
先是皇上与皇后一起送上贺礼,皇后送上的是一座双鱼兆瑞玛瑙花插,天然的红白玛瑙颜色很是干净,雕成双鲤形状,精致又寓意极好。
皇上送上的是一只古稀梅瓶,白中带粉的梅瓶上雕刻着整篇《古稀说》,再以金粉描绘。
“梅瓶壁薄,竟还刻上了一整篇古稀说,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这世间恐怕再没有第二个。”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让太后更是满意,因着赵才人的阴郁一扫而光,却笑道:“过寿辰而已,皇帝下次若再这般奢侈,哀家少不得要像幼时一样说你两句。”
沈言酌笑着点头称是,目光匆匆扫过苏宁安,见她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眼尾一扬。
德妃与兰妃各自献礼,虽然不及皇上与皇后的贺礼,但也是世间难得的吉祥物。
当乐婕妤送上贺礼之后,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苏宁安身上。
“昭婕妤虽得盛宠,但库里的奇珍自然不如兰妃她们,又不了解太后脾性,也不知能不能讨太后欢心。”
“太后如今更看重苏才人,昭婕妤本就不受待见,哪怕送的东西再好,恐怕也未必能博太后一笑。”
“送什么倒是其次,自是这昭婕妤从小就没被家里正式教导过,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有讲究的,可别送错了东西惹了笑话才好。”
“瞧你说的,昭婕妤如今正在皇帝心上,即便是送错了东西,谁又敢说她?太后也必定给她三分薄面。”
“话是这么说,可还不知私底下要被如何笑话呢。”
眼看着乐婕妤送完了寿礼,得了好一番夸赞。
苏宁安这才起身,在耳语般的议论声中,上前福一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