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迷雾再次散去，沈言酌再次站在私宅中，主院的厢房中传来女子的哭喊。
“你、你放开我！我不要在这里！”
男子一身黑色长袍，身上的气息更加冷冽，那是他自己。
“你既然是我的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待在我身边！想不通就好好想，直到想通为止！”
沈言酌看着自己再次摔门而出，院子外的内侍和婢女依然一排排的守着。
房门再次关上，门缝中，他瞧见安安一双眼睛哭得核桃一样，孤零零的被关在房中。
沈言酌捂着胸口，身子穿门而入，看着苏宁安趴在被褥中哭泣，口齿不清的道：“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带我娘走！严卓你放我走！放我走！”
看着苏宁安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拍打着门，可门就像被钉死一般。
“安安······”沈言酌心疼的伸手抱住她，可却穿过她的身子，只能看着她无助的哭泣。
沈言酌紧拧着眉，想要尝试着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说些什么，尚未开口，眼前一转，自己却又站在了院子里。
“爷，姑娘不肯用膳。”
“不肯用膳？”依然是上一世的他，眉间一片阴鹜，“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疾步踢开门，怒道：“苏宁安！”
床榻上的人动也不动，面上覆着不自然的粉红，他快步走到门边，急道：“苏宁安？苏宁安？”
覆上她额头的手，忍不住贴得更紧，眉头紧皱，低斥道：“还不快请御医来！”
沈言酌就站在床榻边，看着自己将她拥入怀中，好像被扼住了咽喉，哪怕是上一世的自己，也不愿意看见她被别人抱着。
“苏宁安，你乖乖的，朕宠你好不好？”说着抱紧了她，“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让你留在朕身边，就这么难吗？”
“朕喜欢你，想要你，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别在逃跑了好不好？”抱紧了在他怀中烧得发烫的人，他站在床边，看着眉间不展的自己，只想发笑。
“从来没有女人敢对朕如此忤逆，你若再这样，朕也只能将你关进后宫，一生一世！”冷硬的说完，无奈一叹，“跟朕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难道不比这好？”
沈言酌攥紧了拳头，怒瞪着自己，“对她好一些！沈言酌！你要爱她就对她好一些！”
心痛的闭上眼，怪不得，怪不得上一世的安安不管不顾的要离开自己，这样的他，谁又会爱呢？
眼角湿润，再一睁眼，不知又是到了哪一日，但苏宁安却面色红润了很多。
“安安？”沈言酌看着苏宁安坐在铜镜前，缓缓的涂上脂粉。
其实她不施粉黛，就足以让他神往。
“嬷嬷，爷这几天很忙吗？”
嬷嬷一愣，立即笑着帮她戴好发簪，“姑娘想通了就好，你瞧，这些都是主子爷为您准备的，爷待姑娘，心可重着呐！只怕给的不够！老奴这就让人给爷传话，爷今晚必定会来。”
苏宁安看着满屋子昂贵的摆设，满匣子琳琅的钗环首饰，无力的勾起唇角。
沈言酌看着苏宁安通红的眼角，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
夜晚，烛光摇曳，衣衫落了满地。
欢爱的气息充斥着房间，难耐得呻吟混着哭泣，整整一夜都不曾停止。
他穿过珠帘，掀开床帐，看着她发丝凌乱的躺在自己怀中，身上深深浅浅的红印，目光却落在她濡湿的眼角。
“安安······”
“安安！”
沈言酌蓦的睁开眼，比意识更快的，是收紧的手臂。
苏宁安躺在自己臂弯中，睡得香甜。
梦中的心痛，即使他已经清醒，却从未消除。
“安安······”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算勉强压下心中尖锐的疼。
“安安不爱我没关系，这辈子，换我来好好爱你好不好？”
轻轻的吻着她，紧拥着她的身子，再次睁开眼眸，再也没有了梦中的迷惘。
幸好，这一世他依旧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上一世，他想给的，来不及给的，没能做到的，这一世终无遗憾！
他的愚蠢，终于能在这一世，得到弥补。
······
沈言酌离开之后，苏宁安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皇上呢？”
“娘娘，皇上上朝去了，特意吩咐了奴婢不要吵醒娘娘。”翠竹听到苏宁安的动静，急忙上前道。
“哦。”苏宁安点点头，翻了个身又再次睡去，只是这一次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来到了宅邸，仍是沈言酌在宫外的私宅。
满目素缟，她依旧看见自己躺在棺椁中，却不是自己被韩氏所害的那一日。
她的棺椁依然安好，香烛不断，屋内却被放了一室的冰。
沈言酌一身玄衣，跪在棺前，将她拥入怀中，安礼站在一旁，面如死灰。
“如果这是假的，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我放你走！”
“皇·····沈言酌······”
苏宁安无声唤着，就站在他身边，整整两世，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心中闷闷的疼得她难受，索性坐在了棺材旁，这才看道他红色的泪珠落在她的脸上。
血泪？竟是血泪？
怎能是血泪？！
“沈言酌······”苏宁安抿了抿唇，想要抚上他的下颌，想要告诉他他可是一朝天子，若是这副样子叫别人看见了，定要笑话的！
可偏偏看着他无声的掉泪，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替你报仇了，韩氏、苏玉心都死了，皇贵妃这个位份安安喜不喜欢？若不喜欢也关系，我去跟皇后商量，封你做皇后好不好？她不会介意的。”
苏宁安看着他，不明白他天上地下的说些什么！
什么皇后、皇贵妃！
谁要做了？
“我······我只是来报仇的，你不要······”
“若是你都不喜欢也没关系，你想要离开，便离开！我不会再为难。孩子······若你不想要，我来养，好不好？若你想要，我、我允你带走，只是，我偶尔也想看看孩子······”
苏宁安刚张开嘴，却被沈言酌的话吓得僵在那里。
孩子？什么孩子？！
目光往他身上望去，却正见着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上一世······有了孩子？
“娘娘脸色很不好呢。”翠竹替苏宁安梳着妆，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微红的眼底，十分担心，“娘娘没睡好吗？”
“也许是认床吧。”苏宁安淡淡的说着，看着一应俱全的脂粉首饰，还有崭新的衣服，知道这定是皇上提前命人准备好的。“快点收拾好，咱们回去了。”
看了看天色，今日本就起得晚，再在九霄宫磨磨蹭蹭的，实在不像话。
翠竹低声应着，却听立在一旁的宫婢道：“娘娘不必着急，皇上上朝前特意交代了，要您留在九霄宫，皇上下朝便会回来。”
“这······”苏宁安看着在一旁答话的宫婢，讶异道：“这成何体统？”
“有何不可？”
苏宁安还未及反应，便见着伺候在两旁的宫婢掀起珠帘，沈言酌身着龙袍，头戴冠冕，大步走来。
“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可是没睡好？”
苏宁安看了看安礼手上捧着的漆木托盘，抬手为沈言酌卸下冠冕，换上舒适的墨玉发冠。
沈言酌亦将头微微垂下，方便她动作。
“只是做了梦而已，乱七八糟的，睡得有些累。”
听着他的话，望了眼床榻，心中不安，莫不是因着那凝意珠？
嘴唇动了动，想问她，却又不敢。
只道：“安安可相信前世？”
苏宁安扬眸看了眼他，想了想，“以前在云隐寺替母亲念经祈福时，也常见经书上提过生死轮回之说，自然是相信的。”
沈言酌点点头，瞧她的样子，应该不似他一般，终于又放了心。
“待会儿与朕一同用了午膳，朕送你回去，可好？”
“嗯。”苏宁安点了点头，“臣妾多谢皇上。”
沈言酌看着她的样子与平常无异，暗暗松了口气，今日已经放晴，便拉着苏宁安去外面赏雪。
见她柔柔的依偎在自己身旁，唇角微扬，前几日对他的躲避，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苏宁安不断的想着稍早时候的梦境，依在皇帝怀中，心中纷乱。
忽然，被枝叶间反射着金光的那一处吸引，稍稍定睛望去。
枝头上，那张带着金箔的纸随风飘摇。
隐约可见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愿得一人心，恩爱两不疑。
苏宁安心中重重一跳，不自觉的望向了沈言酌，一瞬间，眉间轻皱，心里更乱了。
午膳过后，沈言酌唤了仪仗，带着苏宁安往棠梨宫去。
“安安，为何你明明准备了，却不动手？”
苏宁安没想到沈言酌还会提起这事儿，抿了抿唇，无措的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