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昭仪脱簪待罪的事很快就传出了后宫,沈言酌的圣旨,更是止住了前朝的议论。
虽然仍有人觉得皇上对宸昭仪的处罚着实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却宸昭仪毕竟怀着龙胎,断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被惩处了的苏家而伤了皇家血脉,因此即便心中不平,也不敢再说什么,不过这几日长安城中更多的话题仍是围绕在这位颇为受宠的宸昭仪身上。
有人觉得她身为苏家嫡女,虽然之前苏家待她不好,但怎能一点血脉亲情都不顾?袖手旁观也就罢了,竟然还请皇上重罚苏家,连一丝机会也不留给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实在是冷漠的可怕,简直就枉为人女。
有人却说苏宁安深明大义,苏家父子犯下如此滔天恶行本应严惩,更何况苏诚骞竟然胆子大到公然买卖官职,更是将天下学子的出头之路堵得死死的,叫他们十年寒窗化为云烟,叫人如何能不气愤?幸而宸昭仪没有助纣为虐,毫不徇私,实当为女子表率!
另一边,洛家失了独子,虽然愤恨,但苏然珺不仅落网,还被处斩,洛家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暗自伤心。
瑾王府
“王爷,洛公子已经被好生安葬,安葬的地方风水极佳,请王爷放心。”
“下去吧,让本王静一静。”
身着蟒袍的男子发间又多了好些白发,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看着桌子上血迹已干的玉佩,紧紧握在手中。
苏然珺被砍头又如何?这一条命,是苏家欠他瑾王府的!
哼!皇帝身边还有一个受宠的苏家女不是?
······
苏宁安虽被禁足,但皇帝却是每日都来,虽然大多时候都是避着人,但偶尔也曾被宫人看见,不过大家也都很有眼色的装作不知,毕竟脑袋只有一个不是?
这些日子孩子越发的活泼好动,特别是每次皇上来,似是有感应一样,只要他挨上她的肚子,孩子便动个不停,也正是如此,沈言酌每每说起孩子眼中越发的慈爱。
苏宁安摸着肚子,总觉得她这孩子是极聪明的,说不得还带着上一世的缘分。
今晚,苏宁安躺在沈言酌怀中,他看着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笑道:“怎么?安安想说什么,叫你如此为难?”
苏宁安抿了抿唇,“不知苏家的女子是否之后再无翻身之日?”对上他的眸子,苏宁安泄气道:“虽然臣妾总想让苏家为母亲陪葬,可想到那些妾室和庶妹,其实······她们不曾欺凌臣妾母女,庶妹之中除了苏玉心,也都还好,顶多只有一两个嘴上占些便宜,只是臣妾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
沈言酌无奈的吻了吻她,“安安既然决定做了,就不要再想旁的。退一步来说,她们看着韩氏母女欺辱你们,不是凶手,也是帮凶!要怪,就怪她们做了你爹的妾,你那些庶妹,生在苏家,无力自救,怨不得旁人。”
苏宁安看着沈言酌,觉得他说的对,又不对,但如他所说,既然已经做了,便不要再想旁的,随即唇角显出几分轻松。
“是臣妾胡思乱想了。”二人的指缠绕在在一起,“不知苏诚骞什么时候流放?”
沈言酌低头看了看苏宁安,“想见他?”
“可以吗?”苏宁安在他怀中抬眸,只感到沈言酌拥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
棠梨宫的禁足不到七月中旬便解了,苏宁安隔日就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恰好皇帝皇后也在寿康宫,也就省得她再去凤毓宫给皇后请安。
太后看着苏宁安圆润的肚子,又问了孩子的状况,得知孩子很是康健,面上更温和了。
但仍是耳提面命,叫她日后更应该谨言慎行,这一次她冤,也不冤。
苏宁安柔顺的一一应下,太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给赐了坐。
几日之后,一辆马车驶出宫门,苏宁安一反往常,安静的窝在沈言酌怀中,看着窗外。
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叫沈言酌不禁关切起来。
“在想什么?”
苏宁安摇了摇头,“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一次好像是臣妾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同父亲对话。”说着微微一叹,“到时还请皇上回避。”
沈言酌眸底微沉,点点头,“好,到时候就让翠竹陪着你进去。朕已经吩咐过了,牢狱中也有人看着,不会有什么事,什么话都不会传出去。”
苏宁安眸中一震,颇为动容的勾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唇用力亲了亲他的下巴,“多谢皇上。”
大理寺·牢房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宸昭仪。”
苏宁安扶着翠竹的手,走在沈言酌身后。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来大理寺牢房,也不若第一次那样慌张,身边的翠竹也淡定了不少。
“去吧,小心些,莫要动气。”沈言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满眼关切,又睨了守着牢狱出口的年轻官员一眼。
那人手执长刀,立刻抱拳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已经安排好,定不会叫犯人惊吓到娘娘。”
苏宁安勾唇一笑,“他如今能吓到臣妾什么?皇上无需担心。”说完,便和翠竹一起走了进去。
关押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苏然珺的死讯已然传来,苏诚骞好似去了大半条命一般,原本还是乌黑的头发已然花白,人也一下老了好多。
听见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急忙抓着狱门,“我、我女儿是宸昭仪!快去、快去帮我传话给她!让她救我!快!”
回荡在牢狱中的大喊,在看到精致的衣裙时,戛然而止。
“·······是你!为什么不救苏家!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你弟弟!你这个······”
苏宁安轻笑一声,凉凉一瞥,打断了苏诚骞的质问。
“你说巧不巧?当日韩氏也关在这间牢房。”瞧了眼墙上已然陈旧的一片暗红,弯起眼角,“你瞧,韩氏自尽的血还留着呐。”纤手一指,唇角扬得更高。
“你、你······”苏诚骞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嫡女,忽然从脚底窜起一股惧意直冲天灵盖,瞬间站也站不起来,只能挪着屁股不断后退,牢房中只单一的响着稻草被推挤的“沙沙”声。
“韩氏入狱,苏玉心掉了孩子,打入冷宫,包括你的宝贝儿子苏然珺,都是我一手策划。”说着摸着自己的肚子,冷冷一笑,“你放心,既然皇上已经让你流放,我便不会杀你,你们这些人,还不配让我沾染血腥,更不配让我的孩子还未出生便染上罪孽!”
苏宁安缓缓的在牢房前来回踱步,冷冷的眼神一刻不离苏诚骞,像是看着一个有意思的物件儿一样。
“你想知道为何我不救苏然珺和苏玉心?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些人是如何找到你,贿赂你?凭什么他们认为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文官能帮他们?”
苏宁安捂唇轻笑,“当然是我的手笔,很惊讶吗?”
站定在苏诚骞面前,直直的凝视着他,宛如自地狱归来的恶鬼。
“我母亲和弟弟被害死在产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不是很看重嫡出,很看重男嗣吗?你为什么不救她!”
“你救了她,不就有嫡子了不是吗!”
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握拳,苏宁安一张脸很是苍白,死死盯着苏诚骞。
继承了母亲九成样貌的苏宁安,这副样子此时看在苏诚骞眼中,宛如死去的杜映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