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心面上惨白,心中一重,忽而提着嗓子大笑,“哈哈哈,你是想让我绝了心思,你怕我弟弟入仕之日便是我出头之日?你做梦!”
苏宁安悠悠哉哉的坐在椅子上,轻笑着,“苏然珺当街杀人,早已斩首,苏诚骞收受贿赂,流放路上便自尽了,小小一个苏家,还没到让我怕的地步!”
“不!不可能!”苏玉心使劲儿摇头,仍是不肯相信,但看着苏宁安的眼神竟带了几分祈求。
“就算、就算皇上厌恶我,可苏家不也是你的娘家?就算看在你的面上,皇上······”
“你弟弟为了一个妓子当街杀人,杀得正是当年你母亲极力想让我嫁的那个人渣,众目睽睽,如何也抵赖不掉!你父亲贪污受贿,意图买卖官爵,不怕告诉你,皆是我的手笔。你猜,皇上可需要看我的面饶了苏家?”
苏宁安看着面色一瞬间白得像鬼一样的苏玉心,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你、你怎么敢戕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害自己的母家!太后绝不会容你!你果真是个······”苏玉心话尚未说完,又被小顺子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止住了冒犯之语。
苏玉心捂着早已肿得老高的脸,看着掉在地上带着血的牙,眼神愤恨,但却连瞪一个奴才的胆子也没有。
“哼!苏家怎么对我们母女,我便怎么对苏家。”想起往日种种,苏宁安不由得紧抓着扶手,“要怪,只能怪你们母女坏事做尽!”
“哈哈哈!”苏玉心看着苏宁安,疯了一样的笑出了眼泪。
“我们坏事做尽?我们有什么错!我娘若不如此,你便是苏家看重的嫡女,我这个庶女也只能活得连个妾室都不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母亲不过是为了我们母子三人谋一条生路罢了!”
苏玉心咬着牙,面上毫无悔意,只怨天道不公!
“你这些年委屈?我又何尝不是!你自己破了身子本应安静病死,可父亲只说你是嫡女,这才饶你一命!若非你这个嫡女是个灾星,父亲怎会看重我这个庶女!怎会培养我!”
苏玉心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五指亦在地上抓出数道血痕。
“你知道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苏宁安拧眉,却听苏玉心疯了一样的尖笑。
“哈哈哈!”苏玉心看着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屋顶,笑得几乎疯魔。
“若你是嫡女,若你是嫡女!若你是嫡女!!可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他不要庶女他娶什么妾室!为何要让妾室生下孩子!你说,我有何错!”
“你有何错?”苏宁安拨开翠竹欲阻拦的手,一步步走近苏玉心。
“我不怪你鸠占鹊巢进宫享受尊荣,可你们母女为了自己,硬生生害死了我娘和我弟弟两条命!害得我不得不走下下之策!这难道不是错?为了自己一路繁花,就将人推进泥潭,还毫无悔意,甚是赶尽杀绝,以自己莫须有的凄惨来让自己的恶毒光明正大,这难道不是错?”
苏宁安说着紧握成拳,眸中含泪,“我如今走来,每一步皆是屈辱,都是拜你们母女所赐!你若真是个有本事的,便向苏诚骞证明即便是庶女,也能为苏家撑起一片天,也能不输嫡女!而不是将别人推入泥潭,再告诉世人,自己比别人强!”
苏宁安平缓了下心绪,蹲下身,纤长的五指紧紧抓住苏玉心的脸,精致的护甲在她的脸上戳出几滴血珠,顺着她的脸,徐徐滴下。
“说到底,你苏玉心没有骨气,更没有本事,天生的坏种!”
“如此看来,苏家的灾星,是你才对!”
苏玉心忽然一抖,还不待反驳,却见苏宁安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机会,不是没给你。可你,不是依旧抓不住圣上的宠爱?依旧无法成为苏家的倚靠,不是吗?”
毫不遮掩的轻蔑与嘲讽,让难堪像潮水一般砸在苏玉心身上。
“你······”
“没了宠爱,没了苏家,苏玉心,我要你好好活着,我看着风风光光,看着我与皇上恩爱长久,放心,我会时不时的来看你的。”苏宁安眼角微扬,指尖夹着一个小小的纸包,“或许,我可以让这里的内侍给你找些乐子。”
“你、你想羞辱我!你想让那些贱人羞辱我!没门!”苏玉心如牛一样的粗喘着,浑身更是颤抖不已。
苏宁安想用自己害她的方式对她,她苏玉心绝不会让她如愿!
忽而畅快的大笑起来,“哼!即便我被废,但今日我若死了,你以为你会无事?”
“哈哈哈!苏宁安,我做鬼也要看着你失宠!看着你跟我一样!”
不管不顾的挣扎着,也不知是劲儿太大,还是压着她的内侍松了手,忽然“砰”的一声,苏玉心撞在了墙上,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苏宁安眸中冷冷,看着只能躺在地上瞪大眼睛喘息的苏玉心,轻声道:“忘了告诉你,你母亲死前我去见过她,她,也是这么死的!”
看着地上的苏玉心动了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被血丝染得通红,苏宁安当着她的面将纸包撕开。
“只是些土而已,瞧你,怎么就那么怕?”
看着苏玉心仍不断地抽搐着,突的喷出一口血,直到最后她的眼睛都未曾闭上。
苏宁安淡淡的收回目光,正欲提步,小顺立刻蹲下身,用衣摆擦了擦地上的血迹,“此物污浊,断不能脏了娘娘的路。”
眼角一弯,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
“奴才懂得。”
冷宫中的血腥味儿,很快就散了。
两三桶水,便将地上的血迹清得干干净净。
苏宁安坐在轿辇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墙。
今日的天儿是极好的,宫道上每一块砖石也极为干净,但此时她的心头却好似拢着一层厚厚的浓雾,叫她眼前一片昏暗。
仇,报了。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却是她应做之事。
缓缓握住扶手,没见的踟蹰不散。
该做的事都做了,今后的日子,除了抚养孩子,除了等待皇上临幸,接下来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苏宁安心中一慌,忽然笼上一股浓浓的恐惧。
“翠竹!咱们不回朝露宫。”
翠竹一愣,还不待开口询问,便听苏宁安急急吩咐道:“去御书房!”
不知为何,此刻极为迫切的想见到皇上。
······
一如沈言酌所预料的,自冷宫出来,苏宁安便直直往御前而来。
因着本就吩咐了不必通传,因此苏宁安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御书房。
“安安。”
“皇上!”
一头扎进沈言酌怀中,发间的步摇也是歪歪斜斜的。
“苏玉心死了。”
沈言酌环紧了她,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后背,“死了就死了,还值得你如此?”
苏宁安在他怀中迟疑的抬起头,无助道:“以前,臣妾一心想着报仇,可从今以后,竟不知该如何了?”
如同迷路的孩童一般问着他,“皇上,从今以后,我该怎么办?”
沈言酌听着她的话,眼眸专注,握紧了她的肩头。
“好好活下去。即便安安没能见着你母亲最后一面,但朕想着,天下母亲没有不为孩子好的。安安之后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咱们一起将孩子好好的抚养长大,你母亲才能安心不是?”
“我们一起?”苏宁安眸中似起了层层波澜,仍带着些不敢置信。
“是的,我们一起。”沈言酌微微弯下身,与她视线齐平,“安安,这宫里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可怕,朕对你,也绝不会如对她们一样凉薄。我们一起,可好?”
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小心,生怕惊扰了她。沈言酌眸底深深,耐心的等着苏宁安的回答。
“皇上!”苏宁安的眼泪一时间如同泄洪一般,紧紧扑在沈言酌怀中,“我们一起!”
“好!”
此生从未如此的紧拥着一个人,沈言酌眉间舒展,修长的指与她紧紧交握。
隔日宫人回禀,被贬入冷宫的苏玉心不知生了何病,发热了一整晚,今早再去看,便没了气息。
这事儿自然得禀报给皇后。
皇后听罢只是轻啜了口茶,不急不缓的道:“不过死了个人,有什么要紧的?但冷宫还是得熏一遍艾,莫要有什么病传染给其他人。”
宫人得了皇后的旨意,立刻用艾草将冷宫上下齐齐熏了一遍。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宫道上,皇宫中,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且井井有条。